當自稱「無國籍詩人」木焱的詩交由蔡晴丞(台)和高俊耀(馬)編導之後,會交織出如何對話的可能?
正如策展人吳思鋒所筆「因著一馬一台的創作組合,將讓我們看到每個詮釋背後的創作者視野」[1],同一批演員、同一位詩人的兩首詩、先後在同一個空間上演。蔡晴丞抓緊〈Goodnight, Taipei〉詩中臺北的地理座標為中心,將詩中「我跟你睡,因為/路上行人對我陌生/捕捉不到一張熟悉的臉孔/你說的寂寞,我懂」的「寂寞」詮釋為鄉愁,輻射出異鄉人的認同焦慮、同化與涵化,對照在地人包袱、尊嚴和失根的相同困境。蔡晴丞並不止步於此。打開齊東詩舍的門扉,直通戶外的草皮,演員們輪流自報家門「我不是馬來西亞人、我是高雄人、我是萬華人、我是台南人、我是三峽人」立刻推翻先前所扮演的身分,「馬台的二元對立」不復存在,又剩下了什麼?先前文本的演繹和詮釋,在演員衝出去以後隨即被解構、卻無法重組、互文又相互消融。演員們在草皮上不斷奔跑、舉手高呼「我在這裡」、以肉身相擁或拉扯來撞擊彼此的存在,以各語宣示「我是一個人」來為此劇畫上句點。
高俊耀編導《我是一件活著的作品》劇名之中的「readymade」不禁聯想到達達主義中的「現成物」,透過「選擇」將詩文本放置在戲劇藝術的脈絡之中,進而賦予其意義。此命名不但呼應了木焱詩中「我是一件尷尬的作品/不斷地打噴嚏/咳嗽來掩飾我做人地不足」的後設手法,更進一步將「詩的語言」以在黑板上書寫文字(語言的符碼)、身穿黑色雨衣的霸權隱喻與五位透明雨衣的文字受者、由繁至簡的中文字、粉筆灰作文字屍骸等等的意義詮釋,展現得淋漓盡致。將觀眾和演員隔開的一扇扇玻璃門扉,而室外的各種聲音(寫黑板、擦黑板、演員的聲音、環境音等等)藉由收音器和喇叭同步傳輸到室內,不止,甚至加以噪音化、混音處理,勢必將語音陌生化,好讓觀眾可以重新檢視詩/失語為何。門扉打開,演員直面地將聲音充斥於觀眾席之中,耳邊傳來《莎韻之鐘》的日文與中文版本之中,嵌入馬來西亞國歌的片段。語言的權力與日常就像一把雙面刃,既賴以生存又殺人於無形。
蔡晴丞以詩人的地理移動詮釋認同的矛盾;高俊耀則是借詩人的詩作思索語言的關係。
註釋
1、摘自節目DM〈為何「馬華文學劇場」?為何「要說的都在這裡」?〉
《要說的都在這裡-馬華文學劇場》
演出|窮劇場
時間|2015/05/02 19:30
地點|齊東詩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