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陽戲劇團創團十九年,苦心經營卻也處處受挫,當創團第一批資深團員紛紛離團之後,支撐演出的演員大柢為台灣戲曲學院培養出來的正科班畢業生;但即令如此,關於劇團去留的暗影仍烏雲罩頂。值此之際,推出《小國哀歌》,彷若一則後設寓言:悲憫小團無奈處境,低吟文藝永恆價值──要悍衛的正是藝術的價值與存在。
然而,宛若南唐命運任李後主委曲求全也難保全,《小》劇的寓言唱起來也應合了文藝的虛軟無力,因為遠超過劇團藝術能量負荷的要求,讓這齣戲成了不可承受之重,倒成了反身命題。
《小國哀歌》描摹南唐李後主生平,透過李後主周遭人物,以稜鏡般多元折射,拼合李後主的生命樣態與南唐最後淒涼處境。劇情不以時間線性發展,主人翁看似李後主,實則角色各個平分,包括大小周后、徐鉉(改事宋主的大臣)、劉鋹(南漢先帝)鬼魂、宋太宗、林仁肇(被李後主賜死的大將)鬼魂以及大小周后母親周夫人(鬼魂)等,不按時間序地,自由穿梭進出。他們所帶出的命題如此不同:關於李後主的情欲、關於女人與政治的交易、關於忠逆、關於王位、關於南唐與大宋的關係……,除非你對南唐歷史有相當了解,否則,這些人物的自我陳述均屬亡國前的叨叨絮語,無關宏旨,只是人物素描。人影倥傯,虛實堆疊,共構的是一幅宴樂與死亡共舞的臨界圖像。
劇情或許無意交代因果──刻意的非線性結構,結論式的抒情調性,看來只為嘆憐李煜的錯生,意不在寫史或批判。只是,這種抒情意境筆法,以大量凝靜定止畫面與唱段雕鑿的風格,必須仰賴強大的表演能量,包括場上演員及場面調度、舞台處理。然而卻在這最關鍵處,我們一再看到力猶未逮的遺憾。刻意捨棄麥克風的演員,音量不飽和,音情單薄;內在情感澎湃的唱段,缺乏相應的身段作表,無法由內而外噴發戲劇力量;演員看似沒有身段表演指導,個個表演生硬;宜蘭演藝廳三面舞台依舊裝置為鏡框式台面,刻意架高的三層空間敘事指涉彼此混淆,暗燈換景依舊是無法避免的轉場手法,三層空間成了多餘語言,反倒壓縮了平面可延伸的景深。
全劇鋪滿唱段,刻意不唱傳統曲調,鋪以【都馬】及新編曲調,讓抒情旋律主導全劇。也為了保護演員不帶mic的音量,樂隊極端節制,鑼鼓、主胡都退位,揚琴成了主音形。但結果,還是無法避免樂隊在演員與觀眾間造成的音牆。加上詞曲過於文學性,字幕機又壞了一半,觀眾聽不明、看不清(字幕)、想不太通(劇情),就這麼堅忍地看完全劇。
觀眾是使命必達的──從現場反應及演後與演員合照可見宜蘭鄉親對劇團的支持。劇團也是破斧沈舟──新戲新製作加上台北班名伶呂雪鳳跨刀的決心,顯示劇團奮力突圍。只是,力猶未逮的問題還是要回到基本面,基礎加基本功無法迴避,如要往前行進,一切還是得從頭再起。
《小國哀歌》
演出|蘭陽戲劇團
時間|2011/11/18 19:30
地點|宜蘭演藝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