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馬亦非人的窘境《馬頭人頭馬》
4月
27
2015
馬頭人頭馬(許斌 攝,EX-亞洲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061次瀏覽
林子策(東華大學華文所碩三)

由藝術總監兼導演Chongtham Jayanta Meetei(江譚佳彥)為核心的EX-亞洲劇團,今年重執其2007年導演作品《印度寓言Hayavadana:阿濕波變身記》(改編自印度劇作家Girish Karnad原著)重新編導,並易名為《馬頭人頭馬》搬上舞台演出。

《馬》是一部以戲中戲為結構的後設敘事劇:戲外說書人Pacida正要對觀眾戲說一女二男的三角戀愛悲劇故事的時候,被演員蘿蔔頭遇到一個「馬頭人」所打斷。後來在Pacida的建議下,兩人前往慾望女神Maliya那裡尋找「恢復完整的自我」的方法;而三角戀愛的悲劇故事則在敘述與扮演參雜之下鋪展開來,並佔了全劇大部分的篇幅。故事說/演完,蘿蔔頭帶回來了一位小男孩,後來證實是故事中女主人公的孩子,馬頭人也在慾望女神Maliya的誤會下用法力變成了一匹「會說人話的馬」。

故事中的愛情悲劇實在太曲折又冗長,無法用文字簡單地概述。當演出盡可能地將劇情完整呈現時,卻又顧此失彼地讓表演的節奏顯得拖泥帶水。戲不難看,事實上非常「好看」。導演江譚佳彥秉持著EX-亞洲劇團創團至今的「連結土地文化交流、開展多元劇場語彙、移轉身體表演美學」風格,從演員的表演中即可感受到經過淬鍊的身體語彙(原住民舞蹈為主調,其中佐以印度舞蹈與武術、雜耍等等風格)加上極簡的意象化舞台,以四個活動式道具(一高一低的兩個平台和兩排樹枝)隨著換景需求作靈活調度。詩化的視覺饗宴,美不勝收,但敘事的部分呢?

鉅細靡遺的情節交待,卻擠壓了角色的心理轉折。以戲中最關鍵的轉折「頭身互換」為例,當詩人Dadilus和獵人Gapi頭互換以後,兩人曾有短暫的狂喜,Dadilus說「這些年來我們只是朋友」,Gapi接話「現在我們合而為一」旋即唱起了〈絕妙的混亂〉。但這喜悅並未維持太久,便因Sikabari毫不猶疑地認了「有詩人的腦袋」和「獵人的身體」為歸宿,即使Gapi有異議,三人憑Pacida一席話便分道揚鑣。不多作掙扎嗎?不異議更久嗎?實際上,情節的緊湊已把人物的心理轉折額度給塞滿,表演節奏卻遲遲無法跟上,Sikabari的形象因此被塑造成膚淺庸俗的女人,不斷作出自己後悔的選擇。而這樣的性別意識放在多元觀點的現今是否又顯得過於陳腐?

問題已不是簡單地增加表演長度就能解決的,兩小時的戲早已將觀眾的耐心耗損殆盡。從一開始將原住民色彩融入表演當中,便使得原著《Hayavadana》中原有的種姓制度(學者與鐵匠)、性別議題、後殖民的批判隱而不現。原住民文化是否與印度處境相似?或是。編劇/導演並非對原著中的批判毫無察覺,至少在最後一幕讓馬兒(馬頭人所變)用人類聲音冷嘲熱諷人類、唱「中華民國國歌」等等,但在前情薄弱的支撐下顯得突兀也低俗。

「頭腦總是會贏的」,Sikabari在某一幕如是說,而當這齣《馬頭人頭馬》即使挪用了原住民文化的元素來「連結土地文化交流」,但切勿只換了身體,卻忘了換頭。

《馬頭人頭馬》

演出|EX-亞洲劇團
時間|2015/04/23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本劇被引進台灣時,雖刻意加進與台灣原住民相關的元素,但在建構主體認同意涵中同樣面臨的「身分/身體」議題,幾乎只可被視為拼貼類台灣原住民標籤的印度原生劇,刻意被移植進來的台灣原住民元素反而讓人徒感虛偽與濫用。(林育世)
7月
01
2015
馬頭人少年引領出自我認同的矛盾,兩男奪一女則由情愛隱喻身分主宰與個人主體性的意識取捨,彼此相輔相成,互補其不足之處。(邱書凱)
6月
23
2015
在此回歸自然的架構下,演員的肢體時有「仿野性」之感,演員的獨白都相當真摯動人。此劇的對話與歌舞一不小心就讓人感覺有如正在觀賞兒童劇,或許待演員歷練更成熟後來詮釋此劇會更漂亮。 (陳元棠)
4月
30
2015
《裂縫 — 斷面記憶》難能可貴在此刻提出一個戰爭的想像空間,一個詩人對戰爭文本的閱讀與重新組裝,具象化為聲與光、人與詩、風與土地的行動劇場,從城市邊緣發出薄刃之光。
4月
16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
由於沒有衝破這層不對稱性的意志,一種作為「帝國好學生」的、被殖民者以壓抑自己為榮的奇怪感傷,瀰漫在四個晚上。最終凝結成洪廣冀導讀鹿野忠雄的結語:只有帝國的基礎設施,才能讓科學家產生大尺度的見解。或許這話另有深意,但聽起來實在很接近「帝國除了殖民侵略之外,還是留下了一些學術貢獻」。這種鄉愿的態度,在前身為台北帝大的台大校園裡,尤其是在前身為南進基地、對於帝國主義有很強的依賴性、對於「次帝國」有強烈慾望的台灣,是很糟糕的。
4月
15
2024
戲中也大量使用身體的元素來表達情感和意境。比起一般的戲劇用台詞來推進劇情,導演嘗試加入了不同的手法來幻化具體的事實。像是當兄弟中的哥哥為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游擊隊著想,開槍射殺敵對勢力政府軍的軍官時,呈現死亡的方式是幽魂將紅色的顏料塗抹在軍官臉上
4月
15
2024
《Let Me Fly》的音樂風格,則帶觀眾回到追月時期美國歌舞劇、歌舞電影的歡快情境,不時穿插抒情旋律作為內在抒發,調性契合此劇深刻真摯、但不過度沉重的劇本設定。
4月
12
2024
因此,當代的身體自然也難以期待透過招魂式的吟唱、紅布與黑色塑膠袋套頭的儀式運動,設法以某種傳承的感召,將身體讓渡給20年代的新劇運動,以作為當代障礙的啟蒙解答。因此,黑色青年們始終保持著的這種難以回應歷史的身體狀態,既非作為歷史的乩身以傾聽神諭,亦非將僵直的歷史截斷重新做人。
4月
11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