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故事正在發生著《遠方》
11月
17
2018
遠方(EX-亞洲劇團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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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峰瑋(劇場工作者)

EX-亞洲劇團主辦2018亞洲假日劇場戲劇節並公開徵件,複象公場《遠方》為入選之作,於戲劇節期間搬演。

帶有非現實情節的故事有其渾然天成的迷人魅力:《遠方》講述一名孤兒院的小女孩在夜裡窗邊企圖向流星許願扭轉命運時遭遇一名「旅行者」,旅行者帶領女孩去看她將來至死的情景,之後讓小女孩選擇是要忘掉看見的未來並照著那樣活過一次,或是即刻死去登出人生,而最終小女孩超脫兩個選項,未留屍身地消失了。

無論是因為所謂MVP(Minimum Viable Product,最小可行產品)的製作方針【1】,或是此作原就有意在精簡的條件下完成,全劇空台、無佈景、獨幕、並僅透過兩名表演者(陳思妤、羅振佑)搬演這個穿梭時空的故事,然而呈現結果毫不含糊,讓人目不暇給:用一只皮箱就能裝完的道具來扮演警察、醫師、軍人、旅行者等角色,將一塊紅色披肩抓起一個圈便成為象徵女孩的偶(其被操作得栩栩如生,且由於偶可執行飛行、幻滅等動作,使表演更加靈活生動),披在身上時則作為呈現女孩長大及終老時的符號,及至最後小女孩消逝時紅色披肩則被拋落地面失去人形,同時吹開四散的紙張,像是一個長長的喟嘆,相當好看又隱隱揪心;此外,富有詩意的旅行者台詞、灑落悠揚中透著哀傷的音樂、透過巧妙的走位編排及俐落而豐富的燈光設計轉換時空、加入高低參差的燈泡明滅以豐富場景及增添星空意境,甚至用一支手電筒就擔當了序幕精彩的女孩偶戲的追蹤燈、流星劃過天際、打向背黑幕的人物剪影等效果,凡此種種,使得小小的黑盒子劇場空間如魔術一般流暢幻化出一個又一個夢中場景,將小劇場「小預算、重實驗」的迷人之處發揮得相當徹底【2】。

作品圍繞著幸福與不幸的主題,不幸的小女孩渴望著幸福的未來,然而旅行者帶她看見的未來僅有少少的幸福,終歸還是大半餘生的不幸,同時旅行者不斷說著幸福是假的、是短暫的,似是希望女孩的一生就此打住,然而女孩或許是因為母親曾經說過「無論如何都要堅強,因為那就是我們的命」而始終堅持著選擇去接受不美麗的現實、去相信即使一切看似命定了卻仍存在希望,此情此景使人想起劇樂部劇團的《黑夜的白晝》與電影《異星入境》(Arrival,2016)中亦有相同掙扎,而此兩作的主人公在知曉了未來會發生的磨難之後仍然選擇了存活,但《遠方》最後的小女孩無論是出於編劇順著情節推移而無意間將局面設於無路可出下形如機器神般的破格逃離,或是其別出心裁神來一筆,使得她不顧旅行者的告誡,毅然繼續往她已然死去之後的未來衝去,最終導致了消逝,旅行者的宿命論被衝破了,世界觀超展開,小女孩如同《魔法少女小圓》中的小圓,或是《新世紀福音戰士》中的碇真嗣,成為神一般的存在,建立了新秩序,化作星塵,給予每個向著流星許願的人們堅持夢想的勇氣,並引發旅行者無止盡的眺望,此結局固然美得使人眼睛一亮,也提供了故事神話或說獵奇的元素,不過整體而言仍是稍嫌便宜、方便。

作品在探討幸與不幸時伴隨論及的是那些所謂的「遠方」或許都近在咫尺,那些人們以為尚未發生的事可能正在發生著,並或許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戰爭與和平、好遠又好近,誰知道會不會帶著老婆,出了城,吃著火鍋還唱著歌,突然就被麻匪劫了?即使此作並未如黑眼睛跨劇團《戰場上的野餐》或電影《今天跳舞不打仗》(Foxtrot,2017)那樣荒謬呈現戰爭狀態下的無戰情狀,然而他們皆是在說一種渾沌的狀態,拉到現實中來說,或許是在提醒無法知曉未來的我們去體驗當下,去認知所有的狀態都可能瞬間翻轉,懷抱著無常乃是正常的心態過活,如此無論幸或不幸,便都是境遇而已。

註釋

1、電子節目冊,https://goo.gl/z1EDbd

2、鍾明德《台灣小劇場運動史》頁8-12

《遠方》

演出|複象公場
時間|2018/11/11 14:30
地點|苗栗市 EX Studio黑盒子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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