框架中的自由《反反反》
7月
13
2017
反反反(陳又維 攝,舞蹈空間舞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267次瀏覽
邱華廷(臺灣藝術大學表演藝術研究所碩士生)

從節目單、海報的設計,都明顯看見反,人物是反的、字也是反的,舞作原名為Three Times Rebel源自於西班牙左派女詩人對於身為女性、出生於低層、又在女性備受壓迫的國家出生,而必須要對抗三種弱勢(取自《反反反》節目單)。除了對抗性別、種族、階層,更重要且急迫的是大環境建構出來的刻板陳規。

編舞家瑪芮娜‧麥斯卡利(Marina Mascarell)巧妙地運用了長條狀碳纖構成框,象徵父權給女性的藩籬,而這些框架又可以變換成不同的幾何圖形讓舞者與之互動、或者佇立在那頭凝視女性,或是直接觸碰舞者的身軀,如眾矢之的。透過這些幾何圖形的框架,不免聯想到德國現代舞蹈家魯道夫‧馮‧拉邦(Rudolf Von Laban)提出的「舞蹈學」(Choreology),其包含「動作空間理論」、「施力理論」(又稱運勁因素)、「舞譜」(劉鳳學,2003,頁885)。在「動作空間理論」中,拉邦透過舞者的身體之延伸,發展出「門面」(又稱正面平面)、「桌面」(又稱水平平面)、「輪面」(又稱縱向平面),這三個面及十二個直徑方向構成了二十面體,在這個像球體一般的二十面體,有不同的人體的空間組合、變化。舞者們支撐著框架接著框架傾斜、扭曲然後平放在地面上,從「門面」到「桌面」顯示為較險峻動作空間連接方式,可以比擬為父權強硬之態度;也可以看到舞者只是站在不同的框中間,「輪面」到「門面」此為流動之空間連接方式,也暗喻著不論走到哪裡,限制依然在。舞蹈的動作空間,透過身體空間不同的組合、變化,就像音樂之音階,引發觀眾有豐富且多元的的視覺、感官經驗。這三個面不同的組合,舞者在不同球體裡面以各種姿態蠕動、呻吟、獨白、嘲諷著,脫離了球體,又是一個更大的球體,好比社會、或是更大之生存宇宙空間,雖然沒有實體的框架,但無形之中社會大環境加諸壓力一直存在著。

拉邦將「運勁因素」分為重力、時間、空間、力流、四大要素,每個運勁因素下,又有正反兩個元素,分別為:強、輕;快、慢;直線、弧線;緊繃、放鬆(趙玉玲,2015,頁86-87)。舞作雖然探討對抗父權及性別暴力,但卻呈現另外一種詩意的美感?那是因為相較於暴力的狂躁、喧囂、身、心充滿痛覺、快速,舞者的動作質地,偏向輕柔、延續的、迂迴、流暢。女性的身體被其他舞者任意擺放,舞者們輕柔之提、拉、移、放,其像傀儡般被操控、擺做某些女性美的姿態(羅曉盈,2017);舞者躺在由其他舞者的身體部位構成之「輸送帶」,人體在上頭移動著,慢慢地、緩緩地訴說著這個社會物化之女性;再者,舞者玩弄著麥克風,時夾、時拿、時抱,對於如此符號性意味濃之男性象徵,不以暴力方式對待,而是小心呵護、把玩著;而服裝的柔和配色及現場伴奏的呢喃都讓觀眾徜徉在母親海中。如此一來,詩意油然而生,不長篇大論,而是像短詩一樣,簡單地說,但卻讓你充滿後勁,因為這個父權建構之社會,已在空氣中無所遁形。

如此沉重的議題,編舞者不用嚴肅的口吻去訴說,反而玩味在裡頭,讓觀眾有不同之視覺饗宴,實為框架中的自由。自由是相對於限制而生的,舞作的最後,我們看見,打破框架後,一起愉快地跳繩、玩樂,所有的生命都將找到出口,但打破框架後,會是完全的自由嗎?

《反反反》

演出|舞蹈空間舞團
時間|2017/06/11 14:30
地點|台北市水源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舞者一邊用身體擺弄麥克風,一邊戲謔美國總統川普的花邊新聞;半裸的女舞者不停地扭動著身軀,但卻也逃不出眾人手上的馬克筆......編舞家以及舞者所發酵的段落,形成當代社會中,一個個女性與框架之間的戰場。(吳嘉偉)
7月
06
2017
毫無遮掩的無助和孤立,揭開了社會的不公平,和赤裸的殘酷,不是因為她的裸露而驚訝,而是對於舞者她所展現的張力,以及想要逃脫社會現實的慾望,讓女性主義的意識達到了高潮。(馬沁心)
6月
29
2017
框架在舞台上,不只是道具,也是社會規範,可以被制定,也可以被推翻,只是制定的人是誰,而推翻的人是誰,又如何制訂,如何推翻,都是在時間、人力、空間的集體共構下促成。(戴君安)
6月
15
2017
所以,「跳舞的劉奕伶」或「脫口秀的劉奕伶」,孰真,孰假?跳舞的劉奕伶必是真,但脫口秀的劉奕伶難免假,此因寄託脫口秀形式,半實半虛,摻和調劑,無非為了逗鬧觀眾,讓觀眾享受。
7月
21
2024
作品《下一日》不單再次提出實存身體與影像身體的主體辯證,而是藉由影像之後的血肉之軀所散發的真實情感,以及繁複的動作軌跡與鏡頭裡的自我進行對話;同時更藉自導自演的手法,揭示日復一日地投入影像裡的自我是一連串自投羅網的主動行為,而非被迫而為之。
7月
17
2024
無論是因為裝置距離遠近驅動了馬達聲響與影像變化,或是從頭到尾隔層繃布觀看如水下夢境的演出,原本極少觀眾的展演所帶出的親密與秘密特質,反顯化成不可親近的幻覺,又因觀眾身體在美術館表演往往有別於制式劇場展演中來得自由,其「不可親近」的感受更加強烈。
7月
17
2024
「死亡」在不同的記憶片段中彷彿如影隨形,但展現上卻不刻意直面陳述死亡,也沒有過度濃烈的情感呈現。作品傳達的意念反而更多地直指仍活著的人,關於生活、關於遺憾、關於希望、以及想像歸來等,都是身體感官記憶運作下的片段。
7月
12
2024
以筆者臨場的感受上來述說,舞者們如同一位抽象畫家在沒有相框的畫布上揮灑一樣,將名為身體的顏料濺出邊框,時不時地透過眼神或軀幹的介入、穿梭在觀眾原本靜坐的一隅,有意無意地去抹掉第四面牆的存在,定錨沉浸式劇場的標籤與輪廓。
7月
10
2024
而今「春鬥2024」的重啟,鄭宗龍、蘇文琪與王宇光的創作某程度上來說,依舊維持了當年與時代同進退的滾動和企圖心。畢竟自疫情以來,表演藝術的進展早已改頭換面不少,從舞蹈影像所誘發的線上劇場與科技互動藝術、女性主義/平權運動所帶來的意識抬頭、藝術永續的淨零轉型,甚至是實踐研究(Practice-as-Research)的批判性反思,也進而影響了三首作品的選擇與走向
7月
0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