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興作為真正的舞蹈《i.dance Taipei 2011國際愛跳舞即興節》(上)
11月
10
2011
i.dance Taipei(陳又維 攝,古舞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456次瀏覽
陳品秀

舞蹈家古名伸鑽研即興表演二十年,這次大張旗鼓,將香港首創的i.dance Hong Kong移師台灣,由她的「古舞團」主辦「i.dance Taipei國際愛跳舞即興節」。為期九天的i.dance Taipei除了邀請來自日本、法國、德國、香港及台灣等多國藝術家做四場即興演出之外,還有即興研習工作坊、論壇,以及觀眾參與的「即興流水席」和閉幕式戶外即興大匯演《聚匯》等,活動含蓋理論、研習、演出,多軌引介即興表演藝術的面向。尤其是四場來自不同地域的即興表演者,橫跨音樂、戲劇的的作品,風格各異,一如演出的總標題「光譜」,擴大了觀眾對即興表演藝術的認知,亦帶給觀眾獨特的觀賞經驗。

不同於一般的作品,即興作品有其十分特殊的性質。觀眾或許不必知道這兩者之間的差異,但做為一個表演者不能不明白。

「即興演出」的表演者同時也是創作者,在沒有歷經反覆斟酌、修改等編創過程的情況下,表演者看似有了更多自由表達的彈性空間,卻同時也面臨了更嚴厲的挑戰。即興表演者必須在演出的當下,為未知的發展做出各種判斷和實踐。因此,為了立即有效地傳達表演的意圖給觀眾,即興表演者必須訓練出比一般舞者更敏銳的身體知覺能力(力度、方向性和節奏等的作用),和更精確地認知周遭事物與自身存在的相互關係的能力;而當舞台上有兩個或更多表演者時,更需要絕佳的臨場反應的能力。

此外,在演出內容的辨識度上,原本「身體的語言」相較於語言文字或音樂旋律,就有著更曖昧不明的複雜性,除了約定俗成的手勢容易理解之外,其他動作的記憶難以累積,觀眾必須透過一連串動作的發展,來統合出對作品的感知。也就是說,表演者不能只照顧到當下的即興反應,還必須能夠關照整場演出的前後文關係,才能讓觀眾接收到作品的訊息。

倘若表演者不十分清楚自己的表演與觀看者之間是否有差距(比方你認為你說了『旗魚』,他聽到的卻是『鯨魚』),或沉醉於動作間的拉据與重力的平衡而陷入技淫,或一味即興求變而忽略了動作語彙的前後文關係,便容易造成觀眾感知的困難。

之所以如此細述,是為了闡明:一場即興演出,若要好,必須跨越多高的門檻,以及它多容易淪為莫名奇妙的虛無,以至於有人甚至懷疑它能不能被視為作品。

四天的演出,總計呈現了八個預先架構的即興作品,和三個「國內外混搭」的即興演出。而其中最好的一個作品,是由日本接觸即興藝術節創辦人Chico Katsube和Shoko Kashima所帶來的《階段47》,可說是整個i.dance Taipei最觸動人心的作品。

《階段47》由獨舞、雙獨舞到雙人的三段式組成。兩位表演者透過方向精準、動力變換明晰的肢體動作,沉著演繹著和風吹拂般的鋼琴曲調。她們兩人的表演,尤其是Chico,身體語彙乾淨而清朗、穩定而明確,幾乎已將整個即興技巧內化為無形。簡單明晰的架構、順暢的精力,帶出一股自然的暖流,幾乎要讓人懷疑這不是一場即興……。

即興演出要求「當下反應」的特性,更容易凸顯表演者受過的「身體訓練歷史」、文化背景和性情。如何突破不自覺的習慣性動作,便成為即興表演者很大的功課。Et Aussi舞團的《東極西》,是由法國女舞者Celine Bacque和韓國舞者Bong-ho Kim表演,性別、個性和文化的差異,正是他們探索的主題。兩人的動作特質,一個沉靜、一個流暢,在微曦、湛亮又回復黑暗的光影下,展現日夜陰陽的對應。但這場雙人為了要保持足夠的應變能力以維持即興的順暢感,除了少部分的衝撞、跳躍之外,幾乎所有的動作都是「含著」的,沒有精力盡出的極度動作,讓演出趨於平淡。(這類「含著」的動作特質,在多名舞者同台演出時特別明顯。)

相較於日本作品的簡單,古舞團演出的《新事件》相對複雜。五位表演者都具有明顯的性格和表演的企圖心,略帶誇張的戲劇性表演,配上米拉拉即興、不斷輪轉的音樂曲風,為演出帶來不同的情境溫度;蘇安莉慵懶的情調和余彥芳外放的精力,格外引人注目。但有些段落表演者各自表述,尚未發展到一定程度,又改和其他表演者的主題對話,讓作品無法順暢發展。

《i.dance Taipei 2011國際愛跳舞即興節》

演出|古舞團
時間|2011/112-5 19:45
地點|台北市華山1914創意文化園區 果酒禮堂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在即興表演中,當其中一名表演者做出明確要求,希望對方反應,而對方又有超乎預期的驚喜時最為引人注目(比方古名伸套上塑膠椅)。但這種驚喜不是那麼經常發生,反倒是當觀眾加入成為表演者時,容易驚異連連,包括出乎意料的好看或格外爆冷(比方表演者一直請不走坐在舞台上的觀眾)。(陳品秀)
11月
10
2011
為何最深刻的顛覆仍由男性完成?女性是否仍被期待回歸那個柔弱而寬容的敘事角色?浪漫的芭蕾舞意象。形式的當代,是否尚未真正撼動情感結構與角色邏輯的深層秩序?
5月
28
2025
《永恆回歸》不是一次對單一文化的回望,也非純然的個人返鄉敘事,而是一場藉由舞蹈身體展開的複數對話:關於傳承與創新、個體與群體、離散與歸屬。
5月
15
2025
全部大約三十餘分鐘的演出,已達特定場域的表演創作思維,不僅妥善使用了整宅公寓的走道,後半段的處理,更是連動了天橋上下的空間,為作品瞬間拉開了所在城市線地的景深
5月
14
2025
在舞作中有許多節奏上的空拍、舞蹈動作的靜止和舞台空間的留白,這種編排手法讓整個作品更富韻味,也為觀眾留下一片想像的空間。
5月
14
2025
遊戲結束時,只留下「房屋主人」一人佇立原地,其餘角色已然散去,彷彿回應了流金歲月中關於逝去與留下的永恆命題。
5月
08
2025
透過現代社會的視野進行挪用與重新賦予意象涵義的作品,不只是對傳統藝能的技藝層面的反思,也是同時對於演出者自身,甚至是透過演出意象──蹺鞋的束縛、黑子的性格等要素,以身體來回應社會。
4月
23
2025
那麼從「我」的殊異到「我們」的共性,是否也是編舞家在勇於追求個人風格之後,回轉族群光譜的必然路徑?於是儘管整體而言,《我們2》仍提不出一套洞悉自身文化的編舞語彙,並大量仰賴量聲光元素堆砌的「自我異國情調化」
4月
22
2025
對於無法即刻辨識的內容,筆者不斷地回想前一個畫面,重新檢視自己是否錯過了什麼——這樣的觀看狀態,更使筆者意識到:當我們渴望從當下中捕捉意義時,也正是我們被排除在「當下」之外的時刻。
4月
17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