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西方村莊中,有對青年男女彼此相識,但兩人的性格與成長背景卻大相逕庭。女孩格爾達,家境優渥、琴棋書藝樣樣學,但她總以自我為中心,性情孤傲、冷漠,令人難以接近,對男孩的關懷不以為意;男孩凱伊,自幼便失雙親由牧師收留,雖不曾就學,心中卻極富溫暖,每個人碰到他都會很開心。一天,在黑森林牧羊的凱伊蕩然消失,格爾達在焦慮不安下聽信村內傳言,以為被雪王子抓走。於是,便展開她拯救好友的冒險旅程。
故事中,編劇不僅在身分設定上運用成長背景(富足/貧困)與性格(冷/熱)塑造兩位主角的迥異性,也藉由格爾達作為旅程的主述者,翻轉刻板印象中「女性」柔弱的特質,肯定她們在過程中突破自我、改觀他人認知。誠如中國的民間故事花木蘭、宮崎駿電影《神隱少女》中的千尋等,皆以「女性」作為主述脈絡。劇中被形塑成嬌嬌女/公主病形象的格爾達,在第一場驅趕接近她的動物、欲求最好的物質(與凱伊的麵包之爭)、不屑凱伊送她以雪王子眼淚作成的耳環,讓起初具有負面形象的她,藉由磨難的歷練,改過向善。如是,格爾達學會在央求他人(懶羊羊)幫忙時說「請」字、懂得知恩圖報(將治療泉水給予命危的母狼),並於劇末改變自己面對凱伊的態度。
承襲無獨有偶向來的招牌,本劇的「偶」跳脫原先執頭偶、杖頭偶、人偶的既定框架,成為「複合式」的戲偶設計。除了格爾達與凱伊藉由人的形象登台外,其餘皆以動物(羊、狼、鹿)或擬人的大自然形態(許願樹婆婆、葉子、雪怪)亮相,並間接塑造出個別的表演特質。舉例而言,羊群在跳躍時如雲般輕巧、兩隻懶羊羊以擬人的姿態站立現身、狼群以紙偶之姿在場上急速奔越、冰宮中的眼睛會懸空漂浮、眨眼、雪怪是由好幾塊冰錐聚合成臉的形象。不論是一體成型或是可以拆解再組合的偶,都在情境氛圍的塑造中展現其截然的獨特生理結構以及節奏感。主要場景外,左下舞台還有一座傾斜的小桌面,說書人會在故事與轉場的交叉間邊說書、邊將各情境出現的角色擺設於此,再加上桌子具有光影戲的成像設計,當主要情節示意其所帶出的次要情境時,能像子母畫面般在舞台上雙向運行。
由於是親子共賞節目,劇情清晰地以:起、承、轉、合構成,並在主角冒險的旅途中加入頑皮的丑角葉子「沙沙」與神秘的馴鹿作為共患難的夥伴。進入冰宮前,各場次整體的流動與情節設置皆無大礙;反倒與雪怪爭鬥時,馴鹿與雪怪兩角的真實身分(馴鹿/雪王子、雪怪/小流星) 與過往淵源瞬間解謎,目不暇給之餘,文字訊息在音樂、口白的交疊中模糊,僅留下雙方和解後凱伊歸來重獲的世界和平。劇末,格爾達欣然接手凱伊贈送的帶刺玫瑰作為其蛻變、茁壯的隱喻(旅途中格爾達曾數度憶起幼年時凱伊相贈帶刺玫瑰而自己畏懼的光景),又以輕輕一吻作結,不免將兩人聯想為青春期的青梅竹馬,引申出玫瑰是愛情的象徵,據此,帶刺玫瑰在情境中的含意倒令人費解。友情與愛情間的膠著雖令人玩味,但純然的句點或許能使結尾更簡潔有力。承上,劇中三首歌曲的主軸亦以玫瑰貫穿,分別是:野玫瑰、玫瑰色的刺、風中的玫瑰,第一首取自舒伯特(Franz Schubert)耳熟能詳的〈The Wild Rose〉,二、三首則為自行編、寫。雖然創作者在脈絡中安插不同書寫意象的玫瑰,但綻放、枯萎等幾個詞彙對於低年級的學生顯得過於艱深。歌唱的演繹中,也由於旋律、詞藻與唱腔的安排並非童謠的版式,僅能藉由情節段落、場面色調與曲目旋律判別快樂/憂傷,若要在散場後仍琅琅上口實屬不易。
《雪》劇經由舞台(樹木、石頭的調度)與燈光(天幕、場上色調)的變化清楚地劃分場景,以陪襯之姿將焦點全付與「偶」。70分鐘的情節鋪排收放得宜,不單產生有限度內的驚駭感,亦運用語言遊戲及三次的重複性幽默抓住大、小觀眾的胃口,些許的教育意涵自故事中娓娓道來卻不淪於長篇大論。以「人」為中心發展奇幻冒險的故事透過偶的形體差距(人類與其他物種)構出小蝦米抗衡大鯨魚的心理/視覺效果,掌中演員的設計與操作亦不在話下;然而,如同白璧偶有微瑕,再艷麗的玫瑰也總不免帶著細微的刺。
《雪王子》
演出|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
時間|2015/11/08 14:30
地點|高雄市大東藝文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