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演前後的漫談/漫彈——《好了啦!達康!》第六季第二集
5月
26
2022
《好了啦!達康!》第六季第二集(達康.come提供/攝影梁凱評)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2252次瀏覽

張又升(專案評論人)


《好了啦!達康!》第六季第二集的正式演出,由兩段漫才、兩段遊戲和一首晚安曲組成;現場依舊近乎滿座,大家不畏疫情的表現凸顯出對這個成軍多年的漫才組合有著無限支持。


迷人的錯誤認知與極端命題

第一段漫才講的是「如何讓世界記得自己」。吐槽的阿達本意是思考漫才師如何能有經典作品傳世;或者,不論志向或職業,人生在世,總渴望能留下一些重要事物被他人憶起。然而,裝傻的康康第一時間卻把這個主題理解成人死之後被悼念的方式,如設計紀念碑、紀念館,順道把話題轉向如蔣介石的銅像設立;由此推論,必須成為偉人才能被人紀念,但偉人蔣介石……──可想而知,這樣的政治性對話再發展下去很不妙,於是話題馬上被阿達制止。

其中一個哏特別爆笑:阿達糾正康康,說兩人討論的是「搞笑的事業」而非「紀念的方式」時,康康卻說,紀念法老王的金字塔既是陵墓,也是為搞笑而設立的。阿達表示不解後,康康竟模仿起埃及壁畫上的人像姿態──人像的雙手雙腳,因為不是以透視法繪出,所以看起來不太自然──認為法老王那樣站立或走路有夠好笑,值得紀念!這個段子的邏輯是常見的「一個命題,各自表述」,裝傻不斷把吐槽所欲嚴肅談論的事情,強行扭轉成自己的(錯誤)認知。

第二段漫才則是以阿達搬家為背景,漫才老搭檔康康不斷死纏爛打,說要當第一個去阿達新家拜訪的人,甚至非常在乎自己不是第一個知道阿達搬家的人。過程中,幾次玩了諧音哏和接字哏,如阿達的「姊夫/幾乎/肌膚(之親)」、「荊棘/金桔/金吉(拉)」。一陣鬧騰之後,康康在阿達房間內瞎扯,最終說出自己只差沒在床上大號,演出就這麼以強尼戴普和安柏赫德誹謗官司的時事哏作結。這個段子的邏輯是「將命題推到極端」,雖然常見,但依然有趣,特別是康康裝傻時的欠揍表情。


《好了啦!達康!》第六季第二集(達康.come提供/攝影梁凱評)

兩段遊戲也很精彩。第一段由兩位演員抽籤,回答觀眾入場前在紙條上寫的問題。小熊軟糖被回答成是橡皮筋做成的(為什麼吃小熊軟糖會拉肚子?)、包括自我放棄和耍廢等自己所做的全部決定永遠都是正確的(處理不完的人生課題該怎麼辦?)、純友誼和「侯友誼」的諧音聯想(男女之間有純友誼嗎?)。可想而知,這裡的「回答」都是發揮想像力的結果,混雜著瞎掰和正經。

第二段同樣由兩位演員抽籤,扮演觀眾所寫的人物設定。比較不同的是,這一段由第三位演員哈利在幕後獻聲並設定情境,達康兩人必須在該情境下設法演出紙上描述的內容讓大家猜,因此不只是傳統的比手畫腳。這裡最令全場驚豔的,是康康為了演出「拿成仙女棒的魔法師(?)」所跳的一場即興舞,完成度之高讓大家很難相信是即興的結果,阿達和哈利也都驚呆了。


達康標誌性的開場與收場

即興可能是整場表演最讓人拍案叫絕的地方。事實上,雖然精心準備的段子和遊戲都很有趣,但每次欣賞《好了啦!達康!》,讓我真正聚精會神的段落都是正式開演前的兩人寒暄和結尾時的晚安曲;僅僅來聽演員講段子,已經不夠了。

不像漫才有一個主軸,觀眾只要把注意力交給演員就好,開場的寒暄並非正式演出,卻又發生在舞台上,若視之為主持,仍屬廣義的表演。以此一派輕鬆的閒談開場,就算不太有明顯的對話主軸,而話題又可自由拋接和轉換,實際上卻是一個岔路過了還有一個岔路,路路之間的銜接不能過於風馬牛不相及,更不能耗盡觀眾欣賞正式演出前的耐心,著實不易。

面對這樣的情況,至少對我來說,很容易展開「這樣哈拉真的不會太久嗎?」「現在的話題還滿有意思的,不要太快就跳下一個啊!」「怎麼從上一個話題聯想到這一個?」等心內小劇場,一邊感受演員的親切,一邊擔心他們是否能拿捏好對話,一邊又因為這股擔心被化解而開心、快意。


《好了啦!達康!》第六季第二集(達康.come提供/攝影梁凱評)

晚安曲除了上述的話題即興,更加上即時編曲和演唱,歌詞則來自觀眾寫下的人物設定;由於這些設定並不連貫,抽籤的結果也屬偶然,達康必須即時將它們串起,考驗更勝開場的寒暄。在康康彈奏的吉他聲中,大家透過兩位演員時而苦思時而對望的動作感受他們正燒著腦袋,尋覓下一個詞、下一句話。此間的笑料除了瞎掰的劇情,還包括演員臨時發想時的措手不及,對比漫才時的氣定神閒大不同(不管裝傻和吐槽的角色要求他們演得多麼慌亂或認真)。

開演前後的「漫談/彈」是達康之間默契長期積累下的臨場發揮,在安排好的「漫才」跟與眾同樂的「遊戲」之外,它構成整場演出同樣關鍵的第三個元素,相信這也是令所有達康迷引頸期盼每一季《好了啦!達康!》的原因。

《好了啦!達康!》第六季第二集

演出|笑太夫漫才集團、達康.come
時間|2022/05/21 19:30
地點|中影八德大樓演講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坂本龍一為《TIME》寫作的主旋律(絃樂),其和聲結構呈現一種無前無後的靜態,亦呼應了「夢幻能」的時間結構:鬼魂的時間只有當下,沒有過去與未來。或許,這亦是坂本龍一在面臨人生將盡之際,領略到的在生與死之間的時間的樣貌。而物件聲響、環境噪音與電子聲響的疊加亦給予音樂含納宇宙無數異質聲響的時間感。
3月
28
2024
《TIME》中所有劇場元素,無論是整合的或破碎的影像、行走的或倒下的肉身、休止或連續的樂聲、平靜或波動的水液、漂浮與蒼勁的文字話語、觀眾的屏息或落淚等,每一個元素就如同互相層疊滲透的音符與音質,讓劇場觀眾對於時間的感知,在時而緊縮時而張弛的元素堆疊中, 在每一段的行走中延長或是縮短時間感知。
3月
28
2024
《TIME》作為坂本龍一晚期的劇場音樂作品,一方面運用笙獨特的音調塑造出空靈的意境,並結合高古史郎在視覺上的設計,使此地滯留於生死之間,笙音帶來生息,沉默隱含衰敗,田中泯的身姿恍如幽魂,步行於水鏡,攝影機記錄下老者的滄桑。觀眾凝視他,猶如凝視消亡。另一方面,當來自各地的照片遍布投影幕,又似乎能隱約窺知坂本龍一晚年對自然環境的思考,其故鄉所曾遭遇的天災人禍,或許都在這位一代大師生命中留下痕跡。
3月
28
2024
全劇接近尾聲時,被重重包圍的警調逼到牆角的角色們,突然打破第四面牆,邀請觀眾幫忙藏匿「贓物」,成為抗爭行動的共謀,台上(角色/演員)台下(觀眾/群眾)開始玩起「你丟我接」的同樂遊戲,氣氛熱烈。編導可能認為這樣的場景,可以代表藉劇場反諷現實、紓解焦慮、為民喉舌的功能,得到觀眾的認同,期待在博君一笑之後,能讓君深自反省。對我而言,仍不免有些疑慮:歡樂激情過後,終要回歸現實,劇場裡異想天開的瘋狂行動,是否真能轉變成面對現實的批判思考與理性抉擇,仍待驗證。
3月
28
2024
換言之,歷史難以被真正地再現,而報告劇的中性狀態(in-between)迫使群讀演員拉開與過往他者記憶的客觀距離,有自覺地以自身生活經驗棱鏡識別、折射劇中人物的生命狀態和理想主義實踐,從回溯當中逼視眼下社會所面臨的危機時刻,在啟示的瞬間將現實中一再丟失的希望重新贖回。
3月
25
2024
知識也是一種權力。對某些政權而言,知識可以是危險的,需要被管制;對某些人民而言,知識會讓自己身陷險境。人們可以藉由獲得知識來改變人生、改變社會;也可以藉由知識展現優越。不過對於看完《白兔紅兔》卻被迫閉嘴的觀眾而言,知識變得無用,在感受到「知情」所帶來的權力的同時,卻也無法藉由說出「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來彰顯特權。
3月
22
2024
誠然,故事的熟悉感加上網路作梗的堆疊,讓觀者對演出內容多少還能掌握劇情所傳達的內涵,無論是回應先前的教育宣導或是反映當今的網路亂象,背後所蘊含的社會教化意味仍顯得相當濃厚,勸世的目的不難體會。但既是標榜「音樂劇」作品,則做為主要架構的音樂旋律、唱曲歌詞、肢體節奏,則必須面對最殘酷的演出考驗。細數曲目表中包含序曲、終曲及中間串聯等洋洋灑灑總共多達十五個曲目,音樂唱段的編創可說具足了滿滿的誠意。
3月
13
2024
從四季風土節氣發動的表演文本,進入了童年的回憶,收尾落在劇中主人翁有感成長敘事的疑惑與追求:「什麼樣的果子才是最好的果子?」「妳就是妳自己。」「我就是我自己?這樣就可以去冒險了嗎?」雖然,這樣的感悟,帶著正向的能量、溫暖的鼓勵,不過,前半場所展開的土地連結或家族回憶,予人期望更多的開展,到此戛然中斷,讓人若有所失。抑或是換個角度解讀,從家族淵源到個人成長,恰足以引動聯想人生的終極問題:我們從哪裡來?往哪裡去?我們是誰?因此,即使觀賞結束的時候,我們是無法知道真正答案的,一如生命的腳本總是無法預知未來禍福,必須自行邁開腳步前進,才能揭曉謎底吧。
3月
05
2024
導演的場面調度,展現對文本的極大尊重與自我節制,以簡潔的手法,讓演員的身體與聲音在幾乎空無一物(除了必要的桌椅和視覺焦點的紙捲),但有強烈設計感的劇場空間中,自然而平靜地流動,有效地發揮文字內涵的戲劇性與抒情性(lyricism),貼切呼應作品主題。自屋頂平滑地斜掛而下,位在舞台中心的特殊材質「泰維克」紙捲,雖是舞台視覺焦點,但並不會轉移或妨礙我們的觀看、聆聽,而更像是舞台上的第N個角色(文學作家、Bella的一夜情對象),與戲劇文本平行互文的其他文本(創意寫作課程指定閱讀),或者角色生命情境的隱喻(Bella自殺的嘗試),最終更成為角色個人生命的寄託:Bella的最後一段獨白,全場靜默無聲,以投影呈現在紙捲上,我們彷彿隨著她的引領,翻著書頁,讀著她為Christopher寫下的悼詞,沉靜地聆聽著她——或許還有我們自己——內在的聲音。
3月
0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