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幸福的情感《小木偶的大冒險》
2月
18
2016
小木偶大冒險(偶偶偶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864次瀏覽
謝鴻文(專案評論人)

我們都知道兒童富有幻想力,因此兒童劇理應提供兒童幻想的刺激與滿足,再開啟他們從幻想回返思考現實生活的能力。兒童劇的有趣,從來不是,也不應該是建立在表面的嬉鬧取悅孩子而已,兒童劇創作需要思考的「有趣」,應當是一種有意味的形式,具有審美的價值;讓被審美的對象,產生如同莫里茨.蓋格爾(Moritz Geiger)《藝術的意味》一書中說的:「當我們使我們自己服從客觀對象,並且讓它進入到我們內心之中的時候,它就變成了我們的東西;它從精神上與我們結合在一起,我們也就變成了它的主人。在這種服從過程之中,在純粹自我被抹殺的過程中,我們的統治便表現出來了,存在於我們和客觀對象之間的裂痕,已經被我們對客觀對象的領會彌補了。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客觀對象是勝利者,並不意味著它在力量上戰勝了我們。與此相反,那存在於自我肯定之中的幸福情感,正是從這種克服某種異己的東西的緊張狀態之中顯現出來的。這就是存在於審美過程之中的、最終的服從與純粹自我的最終被抹殺之間的相互影響,通過這種相互影響,自我就可以更深刻地戰勝客觀對象了。」

我認同這段話必須反映在觀看的兒童劇,可以使兒童得到「存在於自我肯定之中的幸福情感」,一齣兒童劇絕對需要給予兒童足夠駕馭幻想的空間,滿足其自我,而不是把一切表現都說白說淺說幼稚,那麼做就太低估兒童了。

偶偶偶劇團的《小木偶的大冒險》,故事其實非常簡單,用一句話就可以交代清楚:兩個木匠工作中,玩性大發,把各種工具、物件拿起來玩,玩出了一個小木偶上山下海冒險的想像旅程。但若只是把故事焦點放在冒險,經歷危險--解除危機的情節(通常還會俗套的設計三個危險關卡),然後又以此做思想主題,扣上「勇氣」或「尋找勇氣」之類的正向態度,大肆放送成醒目的宣傳標語,我得說這實在是很俗濫、虛無不充實的價值。《小木偶的大冒險》幸好沒有陷入這個泥沼。

這齣戲花最多心力呈現的是「創意」與「創造」,藉由抹布、鐵鎚、螺絲起子、量尺、漏斗……等各種工具、物件,以形似的概念演繹成另一個物體,所有的工具、物件既成了故事中的角色(例如鐵鎚成了一匹馬),亦可成為偶的部分造型(例如漏斗顛倒變成小木偶的帽子),兩個木匠不斷在實踐巧手能成金、廢物能再生的魔法,這魔法倚賴的正是無限的創意,有創意的創造過程,正可以啟迪兒童想像力,激發嘗試的效仿心理,此心理期待俱足且實現了,也就印證「存在於自我肯定之中的幸福情感」這樣的說法。所有的工具、物件特別引人注目的是那台老式裝置卡帶播放的手提音響,這已被時代淘汰的古物,並未在舞台上隨科技進化更新成其他東西,反而更能凸顯出惜物的教育意義。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這齣戲沒有任何台詞,兩位演員飾演的木匠全然使用嗯嗯啊啊的發聲。這其實很像孩子,尤其是語言還在建構中的幼兒在玩扮家家酒的情景;兩個木匠剛開始邊做工作,為了聆聽喜歡的音樂,互搶手提音響,各耍詭計的滑稽動作,也完完全全是孩子氣的寫照,貼近於兒童。

而兩個木匠創造出來的小木偶,冒險最後尋找的寶藏箱,箱中有箱,如同俄羅斯娃娃一個套一個,直到最小最小的一個箱子,打開拿出的竟然是木匠的工具,意喻著善用工具就是寶藏,這裡蘊藏的巧思是讓人驚喜的!當然,我們也可以說所謂的寶藏,終究還是來自創意。如果沒有創意,兩個木匠也許可以創造出小木偶,卻無法表現小木偶的冒險,更無法回歸內心的覺照,無法深刻的體會工具就是寶藏的意涵。對兩個木匠而言,創造物品如果只是一個機械化的工作,那麼他們肯定也無法真正獲得「存在於自我肯定之中的幸福情感」了。《小木偶的大冒險》能用簡單不繁的形式,微言卻大義的示範了兒童劇如何有趣有意味,小而美的承載著豐富的審美價值。

《小木偶的大冒險》

演出|偶偶偶劇團
時間|2016/01/24 14:30
地點|台北市文山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遊戲結束時,只留下「房屋主人」一人佇立原地,其餘角色已然散去,彷彿回應了流金歲月中關於逝去與留下的永恆命題。
5月
08
2025
當身分不再是單一的、性別不再是穩定的、土地不再是絕對的,劇場才能成為真正的靈場——一個可以悲傷、也可以重生的空間。
5月
04
2025
《甜眼淚》的核心方法乃是從經驗主體而非抽象的「真相」敘事出發。在此被建立起的女童主體,大量地運用了童話、日記、民俗、玩偶等一切手邊的資源,來處理自己現實所必須面對的各種不可解。
4月
30
2025
《幾米男孩》多少開啟了幾米繪本的傳承性,將上一代的記憶講述給下一代,去建立屬於「眾人」的記憶結構。於是,《幾米男孩》完全依賴著幾米繪本而存在,但依然可以構成多種的雙向流動,包含創作類型、觀眾與讀者的世代等。
4月
30
2025
《水中之屋》是一個能讓人沉吟咀嚼、細細品味的文學劇場作品,以契訶夫式的凝視,加上魔幻寫實色彩,呈現真實的在地生命圖像。但,如果回到對「人類與自然相依共存,或對立拮抗」這個命題的思考,我則不免會對這個作品有更多的期待。
4月
29
2025
主題聚焦於愛情等恆久生命課題上,作為人類最複雜卻也能引發普遍共鳴的命題,創作者如何運用故事和「入戲」機制,引導觀眾叩問深刻的情感本質,成為決定該劇敘事層次與思考維度的關鍵
4月
28
2025
《毛皮瑪利》的母題,無疑是藉瑪利扮演母親的表演性質,去展現劇情最具張力的「虛構」與「真實」,也因此影射廣泛社會網絡中權力如何形塑個體、壓抑慾望的過程。
4月
25
2025
面對國家揮之不去、充滿暴戾與壓殺的歷史記憶,以知識、行動或主義等各種形態存在的外來者「保羅」,就算可以創造童話,協助個人奇蹟般的一時逃亡,又豈能長久地撫平一切?
4月
25
2025
草草強化了阮劇團「回到地方與扎根地方」的屬性,相得益彰地站穩了其於台灣劇場、節慶生態的位置,也在發展過程中開始於穩定基礎裡產生質變。
4月
24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