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的午後時光,在歷史悠遠三百年的台南神農街上,遇見一群台北來的年輕舞者翩翩一段美麗的身音風景。
人潮來往,慢慢聚集了事先取得訊息而提早到場的觀眾,漸漸分佈於狹窄的巷道兩側、貼著老屋牆邊,再加上路過停步圍觀的人群,終至自然而然地將其中一段十餘公尺完成「封街」了。
安靜無事中,舞者們陸續從一戶人家走出,鮮黃衣男以一種略為不同於日常節奏的速度拿著一座藍色電風扇定位於表演區段的中央位置,緩緩開啟電源,風扇開始旋轉,舞者陸續開始行走、奔跑、偶或仆倒……
舞蹈表演行動約卅分鐘,從電風扇的出場揭開序幕,舞者們在靜默中的動作或停頓,逐漸引動了「波麗露」的旋律昂揚,於中段安排了由舞者搬動電風扇,換方向送出涼風──這使得沒有任何裝台的戶外演出全程,電風扇的運用成了清晰的標記、結構的分段。
這一座電風扇也成了舞者們肢體語彙訴說的對象、或表演動機投射的目標,譬如:舞者們聚集在風扇前面,一起高聲尖叫,混雜著驚慌、恐懼、歡樂,認真上下拔升與降落的身體與聲音,形塑出一種荒謬的存在感;抑或是獨留大花紅綠洋裝女人站在風扇之前,髮絲被吹得搖曳生姿,臉上的微笑輕輕蕩漾,其他舞者輪番靠近,或咆哮恫嚇羞辱、或親近索求互動,女人站立不動,持續相同的臉上表情,堅持中偶似勉強、嫵媚開懷裡欲泣──以上均屬生動的片段,可視為種種日常生活悲歡喜怒愛嗔的濃縮選材,進行了精要的意象化處理。
在台南最後一場的觀賞過程,感受到這群年輕舞者的熟練與自然,一派輕鬆,彼此互動默契活潑有機,與現場觀眾在文史老街有了一場美感經驗的邂逅,讓許多不同年齡層的觀眾與現代舞蹈有了新鮮的初次接觸。有趣的是,表演所在的神農街,舊稱北勢街,於十八世紀初,台江內海淤積,剩下五條河道連結台南舊城與海洋,河道兩岸開始出現街道,神農街是最熱鬧的貿易輻輳中心,至今保存了三百年來清代、日治、民國不同時期的民居特色,可說保存了城市的歷史環境、以及當時府城港口老舊街道的意象。簡言之,三百年前由唐山布匹、茶葉海運來台灣的入口,成了今日現代藝術文創進駐台南的繁榮櫥窗。
但以表演與空間的關係,大致屬於兩面舞台的封閉式輪廓,與線性流動的街廓環境之間應可進一步磨合──顯然歷經板橋火車站大廳或台南吳園半圓形戶外劇場等地的巡迴,表演空間的一再變異,實在是對於編舞家與舞者的極大挑戰;就表演內容而言,年輕舞者的聲音表情或肢體語彙在情感或意涵的投射,有些時候在純粹幾何化表現或是特定情境的建構之間,因為曖昧模糊尷尬而顯得不明所以;此時不由開始想像,假如這個舞作、這群舞者,可以持續表演,累積數十年,直到舞者踏入中老年,融合豐富的生命與創作經歷,表演的火候想來可以更加潤澤深厚──這才是一種「旅行的意義」吧!
因為生命中的踉蹌,恐怕遠較神農街不平整的石板路更為磨人,寄望宣稱因旅行而生、以大城小巷為舞台的《1875.拉威爾與波麗露》繼續行動,不僅為自我尋找舞蹈的意義,更能讓眾多的他者在劇場以外的空間看見跳舞旅行的意義。
《1875拉威爾與波麗露》
演出|周先生與舞者們
時間|2012/09/23 17:20
地點|台南市中西區神農街101-145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