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中旬在台南舊城區步行,驚見吳園的涼亭山水。古意盎然的建築在高聳的大樓間獨占一隅,是驚鴻一撇,是眼睛裡的一聲喟嘆。是現代化與傳統之間找到某種突兀的平衡。是生存上的,但不是視覺與情感上的。「周先生與舞者們曾在那裡舞著」,朋友說。
今年八月,終於在自己成長的南投看到耳聞許久的舞作。從武德殿到藍田書院,兩個不同的場地,自己選了以電扇為基點的兩個不同開放式舞台方位,觀看舞作的兩樣風景。同一支《1875拉威爾與波麗露》,即使服裝不同,因建築地勢而有所調整的兩種開場,但同樣感受到的,是現代舞流動的肢體與步伐,讓只能死守一方寸土的古蹟,展現出與平日截然不同的生命力。
古蹟「活」過來了,因為有觀眾們開演前的等待,因為路人甲乙丙丁的圍觀駐足。更讓人欣喜的是,還有許多牽著或抱著幼兒的年輕爸爸媽媽們,與自己的下一代,一同走訪歷史建築。因為觀舞這件事,創造了不同世代間,在同一個時空交會的流動記憶。
兩個不同的空間中,看到舞者們因為場地原本的設計而有不同的出場方式。武德殿的分截式長階梯,讓舞者們從或高或低地階梯上緩緩走入人群。舞者們像是參與一場即興的團體遊戲,因為喜歡而群聚,在進入平台的空間後,舞者們像是你傳我接的接力方式,從雙人舞、單人舞到群舞,用舞姿代替音符,以無聲為背景,打破那夏日午後三點悶熱而停滯不動的空氣。
《1875拉威爾與波麗露》在藍田書院中則演譯出不同風格。不同於前場如劇場般的華麗出場,舞者們直接從書院左右的庭廊出現在中庭中。四方格舞台上,紅的黃的橘的藍的綠的,穿在舞者身上的花朵,湧進了中規中矩的四合院中庭。舞者點踏、轉身、滑手,各式的姿態讓方正的空間頓時活潑起來。一邊的舞者們專注腳下的舞步,像是小時候愛玩跳格子的我們,身怕一個不注意就踩出方框,被同伴捉到犯規的模樣。
編舞家周書毅讓建築本身不再只是提供表演的場地。而是一個能跟舞作與舞者產生關係的演出空間。觀舞的我們,則又透過舞者的臉部與肢體動作,感受到一連串情緒上的轉折。在地的建築─舞者─舞作─觀眾四者之間,連結成一個個不同的觀舞體驗與感動。
武德殿的演出中,舞者們開場的爆漲怒吼中,一個學前小女孩哭了。連綿地哭聲在恕吼後的寂靜中益發明顯。舞者們再次嘶聲厲竭地喊叫後,小女孩緊靠著媽媽哭喊著:「我~不~要!」也許孩子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壞了,但是她的哭聲與發自肺腑的哭喊,卻像是舞作前半場的最佳註解。每個人都在表達不滿,每個人都在找一個對象傾訴自己的不滿,每個人都大聲地說出自己的「我~不~要」。只是,成人因為要顧及的面子裡子林林總總的包袱太多太重,反而沒辦法用最誠實的語言說出自己的不願意。而只能用包裝似的聲音掩蓋住內心真正的情緒。
憤怒會感染,微笑更是。這場充滿希望的舞作,讓後者的力量即使只是小眾,卻發揮出無限大的力量。前半場不安的情緒轉折,在中場舞出了人與人之間錯落有別卻又相互連結的社群網,後半場則舞出了與他人分享的最終概念。不只是舞者間的,還用象徵式的分享意象,從舞者傳給了現場的兒童觀眾。
周先生與舞者們的旅行計畫,用實際的行腳走入人群,走入少有機會接觸現代舞的民眾。而這場四場走跳的巡迴,讓藝術回歸到與人分享的最原生概念。
《1875拉威爾與波麗露》
演出|周先生與舞者們
時間|2014/08/03 15:00、17:30
地點|南投武德殿、藍田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