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島,飛天鑽地》是台南樂集的揚琴專場音樂會,由七位青年演奏家演出九首樂曲,並特邀五位作曲家以台灣特有的五種動物(臺灣蝶蛾、櫻花鉤吻鮭、石虎、藍鵲、雲豹)為主題譜曲,既展現揚琴豐富的演奏手法及特殊音色,亦極富生態保育意義,讓人透過聆聽音樂而反思與生命的關係。
五位作曲家,有的是感嘆並不捨生命的消逝,有的是看見生命美麗的生存姿態,有的則是以幽默的態度述說生命的故事。藉著他們的想像力以及創作,觀眾得以用音樂這項工具去聽見生命的脈動,並欣賞每一顆音符帶給我們的畫面。
作曲者張婉俞在創作《雲的思念》時,選定特殊的音程與音高,並利用繪畫上的點描手法,讓音與音之間的出現並不是那麼規則,而鋼琴超越四個八度的音域則讓音響效果更趨向意象,如同在少有人煙的山林深處,晝伏夜出的雲豹一閃而過,輕巧地不留一點痕跡。在作品之中,鋼琴與揚琴時而對話,時而交錯,各自的旋律既自成一體,又交融發展成新的聲響,讓觀眾感受到原本顆粒般的音符集結成塊,而這一塊塊的音群在作曲家的巧手下,拼貼出瀕絕雲豹的模樣。
《長尾山娘》描繪的是臺灣藍鵲的生活樣貌,作品為小樂隊形式,演出樂器有揚琴、鋼琴、小提琴與打擊。此曲旋律相當優美,揚琴充分展現其輕巧的個性,不論是中板時流暢的歌唱部分,或是快板時強烈的點狀彈奏,在作曲者暨演奏者吳家榆的詮釋下,讓人藉樂曲一瞥藍鵲優美的生活姿態,而小提琴的加入補足整體聲線較為點狀的缺點,不僅可作為主奏樂器與揚琴搭配,亦是樂段間重要的銜接角色。與其他樂曲相比,筆者私心很是喜歡這一首,期待作曲者吳家榆未來更多的創作。
以石虎與牠的里山好朋友為故事展開的《拾虎》,樂曲第一段為三拍子的圓舞曲,揚琴為主奏,而作為副旋律的大提琴則悠揚的附和著,此時的旋律輕快明亮,讓人似乎能看見石虎與其好友開心的嬉戲玩鬧,生活無憂無慮,可曲風突然一變,樂隊強烈的重拍營造緊張的氣氛,而揚琴猶如化身石虎誤入人類世界,每一步都危機重重,一不注意就遭遇路殺或誤食毒藥,生存似乎成為一件不被允許的事。在樂曲的最後樂段回到最初的主題旋律,而後加強、加重,甚至加快速度,讓其激昂結束。然而,當樂曲結束時,筆者卻不禁思考,人們總喜歡美好大結局,音樂也總給人希望與期盼,讓人不至於太過悲傷,但我們是否能因此真正的正視並重視每一條生命,讓每個生命都能以最優雅的姿態,肆意地活在牠們的世界裡?
《弄火》是作曲者任重為台灣原生種蝶蛾所作樂曲,樂曲共分五個小樂段,破蛹、生命、與火對舞、凋零、即將失去生命。在演奏中,揚琴演奏者田佳玉利用許多不同的演奏技巧創造獨特的聲響,讓人感到新奇,而不論是蝴蝶破蛹而出時的優美旋律,亦或是飛蛾與火對舞時的快板樂段,其揚琴與鋼琴激烈的相互呼應,或至曲終時飛蛾撲火失去生命的悲傷緩奏,皆依照各樂段的主旨非常好的呈現。在聽的當下,筆者只覺得樂曲結構緊湊,不覺曲長,可卻又完整的展現蝶與蛾向光而行的一生,令人既驚訝又佩服。
終曲的《櫻花鉤吻鮭》是作曲者刁鵬以一隻名叫小櫻的鮭魚,牠為了繁衍下一代而奮力洄游為發想的揚琴暨小樂隊的樂曲,全曲極具動感,鋼琴以同樣節奏的低音躍動著,如溪水不停地沖刷,而揚琴則是鮭魚小櫻,在流暢的旋律中奮勇向上,雖然小櫻一度遇上危險(擱淺溪邊),旋律也一度轉慢,並以大提琴為主奏出悠長的旋律線,生動的刻劃鮭魚小櫻心中的掙扎,究竟要放棄還是奮力一搏?另外,筆者認為此曲中大提琴的運用甚是美妙,其低音既彌補揚琴先天低音的不足,讓樂曲的聲響達至最佳平衡,又可擔當主奏豐富整首樂曲,不得不說,《櫻花鉤吻鮭》使人看見生命的強韌,並為牠們奮力的生存態度致上最高敬意。
除去表演者演出精彩之外,筆者認為麥雅琳的導聆亦為此場演出加分不少,在換場之間,擁有專業知識的麥雅琳以淺顯易懂的方式解說樂曲,無論是作曲家的創作理念,或是表演者演奏揚琴時的特殊技巧,都讓人更進一步的認識樂曲。
看到現場幾乎座無虛席,筆者不禁佩服製作人賴秀宜對於整場音樂會的策劃,生態保育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事情,可當人們忙碌,或是以自身利益為優先,與我們太過遙遠的動植物就不在人們考量的範圍之內,雖然此場演出就此落幕,但筆者相信這會是一場讓人們重新反思生命,並探討我們與生物之間該如何相處的起點。
《我們的島,飛天鑽地》
演出|台南樂集
時間|2020/12/19 19:30
地點|臺南大學雅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