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動溫柔《我們需要一朵花》
8月
09
2017
我們需要一朵花(張東東 攝,両両製造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322次瀏覽
謝鴻文(特約評論人)

先形容一下開演前所見的畫面:由紙箱堆砌圈圍住的一個方形空間,空間裡懸掛著一串串吹氣膨脹的透明塑膠袋(此刻它們像雲低低漂浮著,又像是一張氣墊床,將引領著孩子去做夢嗎?),還有一棵白色的樹。看完簡單純淨的裝置,鏡頭轉到觀眾——我們看見了被家長用娃娃車堆進來的寶寶們,有七八個月大剛會坐起會爬的,有已經會走路但還走不穩的,有二三歲最是活蹦亂跳的,這群還包著尿布、吸著奶嘴,不時會大哭大叫大笑,會好奇地想去碰碰紙箱,用力踮起腳尖或跳躍想碰塑膠袋的低齡幼兒,以他們為主體,說穿了,他們才是這個演出的主角,因為在演出過程中,寶寶們隨時會不受控制的跟在演員身邊參與表演,有的會先從模仿開始,有的自己玩開,也有只是呆呆地站在演員身邊好奇張望,但這一切都構成表演的一部分,也就是他們都成為被觀賞的表演者了。

這正是寶寶劇場獨特的魅力與特色,卻不是每一個劇場工作者都能夠勝任創作的形式,即使你有再怎麼精準效率的工作經歷,或擁有大師級的名氣才華,可是只要你不夠了解、同理、喜愛這些0-3歲的寶寶,或缺乏耐心、缺乏親切的特質,恐怕都無法走入寶寶劇場的創作中,就無法做出真正合乎0-3歲寶寶需求的表演藝術了。

所以寶寶劇場的創作是有高難度的,両両製造聚團傾力挑戰的《我們需要一朵花》,完全讓人欣喜地看見她們對寶寶劇場形式的掌握與嫻熟,更看見她們對寶寶們的互動充滿耐心與愛,演出效果當然是美麗動人的。演出一開始三個演員,各自在地上蠕動如毛毛蟲,其中一位是團長左涵潔,更是抱著自己的女兒一起演出,旁邊也有媽媽與寶寶跟著一起仿效親密擁抱的動作,互動是寶寶劇場重要的實踐,但這種互動不應只是建立在演員以刻意設計的橋段,停頓下來再邀請觀眾參與,而是一直在表演當下的每分每秒,都可以是刺激、引發寶寶們主動的觸摸、探索和參與;換言之,表演中必須具備吸引寶寶們的物質,例如柔和但多變的燈光。

當藍光或紅光投射那片塑膠袋上,絕對可以引發寶寶們驚奇的心理,有人興奮衝過去拉扯塑膠袋也就不足為奇了。演出中段,另一個燈源來自所有紙箱,一個個透出動物的形體,又立刻引發寶寶們開心去辨認每個箱子上是什麼動物?至此我們也隱約看出一個故事脈絡,這故事不是有頭有尾結構完整的,它更像只是一個意念的鋪陳,藉由演員的肢體,輕舞曼妙的完成。

《我們需要一朵花》說的就是生命成長的喜悅,以及萬物共生的和諧。所以演員一開始在地上的蠕動便象徵是某些生物的幼年期,直到她們站起來,象徵進一步成長,之後拿出大小不一的透明塑膠球來玩,球帶有蛹、繭、卵、蛋的意象,生物生命至此又將蛻變轉化再成長。不過再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當我們看見所有的寶寶們跟著一起愉悅玩球時,我忽然覺得那球也像一種保護膜,罩著每一個還年幼的個體生命,直到有一天夠成熟勇敢了,就會突破卸下保護膜。

尾聲我們看見一個白色的偶緩緩走出,經過高低不同的紙箱,再離開紙箱區,到劇場另一側,這個出走的動作,似乎暗喻著生命的自我實現完成,是真正的成長成熟,因此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看到這,有人可能會疑惑想問:劇名提到花,花在那裡呢?這部作品中沒有實體的花,但我們可以說,花要開在心中,當自我實現來臨時,花自會盛開被看見。

這是一種很溫柔又充滿希望的存在,給予生命內在的恆久喜悅,會超越表現的肉體快樂。而寶寶劇場所提供給0-3歲寶寶們的藝術滋潤,承認他們也是需要並享受藝術滋養的愛與行動,就像在他們心中栽下一朵花,啟動了他們的創意與想像,他日花開繁盛就可期。

最後我想再說一個觀察,也是我被深深觸動而動容的畫面,相信也會是在場所有寶寶們都能接受到的溫柔,那就是他們真的被三個演員用母愛一般的光拂照著,好幾次我看見有些寶寶太忘我地奔跑和演員互撞,可是演員們溫柔的摟抱,或拍拍他們,或牽起他們的手,再繼續表演的動作,一切都很從容淡定,就像一個媽媽看著孩子在公園草地奔跑的感覺。寶寶們被溫柔對待著,被包容在這個安全友善的空間裡,沒有人會用語言嚴厲警告他們不可奔跑亂叫,於是寶寶劇場看似「亂」,但「亂」之下,還是有愛有美密密實實的流動著。

《我們需要一朵花》

演出|両両製造聚團
時間|2017/08/04 10:30
地點|華山烏梅劇院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祕密花園》自出版以來,被視為療癒與成長的象徵。此次如果兒童劇團將這部百年經典搬上舞台,挑戰的不僅是保留原作的純真與深刻,還在於如何以劇場語言帶來新鮮的視覺與情感體驗。
1月
13
2025
在本劇中,表演竟又成了拉起虛構劇本與現實的等號,使得原先試圖拆散的符號,再一次被叢集在了一起,亦即:外省人主導的政治暴力,閹割了本省男人、威壓著本省女人。
1月
09
2025
以被拆除的台南秋茂園遺址為發想,《萬象園》讓消失的景點融合被隱藏的回憶,闡述一段無法輕言的曾經,由主角找尋並走入回憶,開啟這段以記憶和情感為核心的集體創傷過往。
1月
03
2025
這齣作品,輕巧地提醒觀眾,面對巨大的社會壓抑與標準,或突如其來的離別,生存的另一種可能姿態,以公車抵達安放。
1月
03
2025
「既然不在了,就去找一個新的地方,新的入口。」是否正是藉由俊廷這個角色的塑造,《萬象園》昭示了一種主體應對創傷的可能策略——天網無常下,一種調和「命定論」與「自我抉擇」的自我和解技術?
1月
02
2025
相反地,恐怕正是這一套借助舞台與修辭的形式,一再展演人物身分的敘事方法本身,在需求著酷兒與白恐來讓自己變勇敢、變得沒有自我疑問。最終,反過來以極其有效地舞台調度與演出,對著觀眾建立起了一種魅惑的關係。
12月
31
2024
《羊之歌》充滿著寓言式的批判;羊作為主角,並以人類「踐行者」的身份走過生命旅途,展演他的純真、無辜與無知,失落、孤寂與脆弱,而其不甘於平凡的姿態,正如當代群眾的樣貌
12月
27
2024
作品演出藉由「天光」降臨、壁上開花等隱喻,試圖形容當代社會的政治景況,彷彿島內正邁向一條逐漸明朗的道路,跨越歷史的陰霾。殊不知,如今所宣揚的「自由民主」已逐漸成為一種抽象的意識形態催眠劑。
12月
26
2024
「做自己」有時聽起來就像滿街飄搖的旗幟,彷彿有種正確答案;實際也可能不過是一個個向內溝通、與外協商的中繼點,不斷累疊起來的總體。
12月
23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