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龐大的時間流裡,在接連不斷的新興與破敗之後驀然回望,你期盼能倖存下來的那件事物,會是什麼?
《西元二○七○》起源於一場災難:1959年的八七水災,一場大水淹沒一切。那是彰化人的共同記憶(或從長輩口中反覆聽到的老故事),過去建立的全部皆毀滅,而故事從這裡開始,跨度超過百年,結束於2070年另一場淹沒所有的大洪水。這設定極易讓人聯想到《諾亞方舟》,當上帝看到人類的荒誕而決定降下洪水,讓一切重新開始之時,2070年的八卦山下,又因何導致大災難的來臨?在多達十九幕的戲劇當中,從對過去時光的緬懷、對漸漸消逝風景與技藝的珍視,慢慢跨度到現在與未來,生態問題開始浮現,如第十九幕〈洞〉中,將過去的繁榮轉化為牆壁中隱約的哭聲,人力造成的滄海桑田,也隱約帶出開場的預言、結局洪水的來臨。
或許因為工作坊的形式,每位學員關心、採集的故事方向各有偏重,每一幕故事中,有些段落被拆散成二至三幕,依整齣戲的先後時間序座落在前、中、後段,被拆散的故事約莫有六至七個,有的可從標題如〈永樂街I〉、〈永樂街II〉等等看出明確延續性,有些如〈埤頭鄉的回憶〉、〈埤頭退休生活〉中,藉由該幕故事主角口述的回憶中找到連結的線索,另外如〈民俗信仰〉、〈線上求籤〉當中,藉由相同的演員、兩幕故事中角色的相似性找到些許連結。在這幾個故事中,其處理手法帶來觀看過程的一些樂趣,例如發現人們長大後與過去產生的矛盾與詼諧,也能模糊明確的時間線,產生魔幻效果。無奈劇場本身仍得照著時間進行,雖能解讀成八卦山下本就同時進行著各式各樣的故事,在納入同齣劇時,難免產生一些消化不良、或者對角色感情淡薄的現象。此外,雖然收集的素材本身動人且有趣,但《西元二○七○》長達兩小時,多少也造成一種單純資訊的輸出感。
不過,這形式背後所隱含的問題,創作者顯然是有意識的。無論在戶外演出地點的選擇、表演中忽在觀眾席前、忽在席後的方式,以及嘗試融合播放影片與破框的演出、邀請故事中的真實人物軋一角等,都是相當用心與嘗試突破的安排。《西元二○七○》在社區紀錄這塊,團隊與受訪者之間恰如其分的融合與表現,有其美好的純粹自然流露,但劇場這一塊,或許是材料過多難以取捨、或許是設定的末日主題過於龐大,來不及在兩小時的劇中鋪陳與深化。現在的人們,對末日預言已不陌生,面對末日,人類該如何應對?如何自處?不同的觀點,或許是讓人更迫切渴望看到的。從紀錄跨度到未來的想像間,如設定五十年後〈未來百貨〉重新開幕的喬友百貨,與現實中喊出要使用AI智慧無人櫃檯即將開幕的喬友百貨,多少讓人有些混亂之感,劇中五十年後所展示的未來景觀,似乎許多也已是現在進行式,由於「五十年」的設定過程並不夠說服人,導致末日結局稍失力道。該如何引誘觀眾情感的投入,以及在戲劇結束後給予人們一拳重擊,或許是下一次的社區紀錄劇場中,會期待看到的層面。
《西元二○七○》
演出|盜火劇團
時間|2020/09/20 19:00
地點|彰化八卦山銀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