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關渡藝術節將《肥皂歌劇》列入「跨領域」節目,但這節目是法國精力最旺盛的「新舞蹈」女編舞家瑪希德‧墨尼爾的作品,她跟歷史上很多編舞家一樣,找來美術領域的藝術家(例如畢卡索、夏卡爾、羅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來創作舞台,只是這次關於舞蹈(舞者)與美術(布景)的位置,從主/從關係調整為相互融合。所以說精確一點描述,這還是一個舞蹈作品,一個「融合」美術觀念的舞蹈作品。
演出尚未開始,舞台突然從天而降大量的白色泡沫,泡沫越來越多成為一個巨大的白色雲朵,佔領了整個空間,甚至逼近觀眾席;而當泡沫機器停止運作,觀眾席也跟著燈暗,原來舞作已經開始。這個白色雲朵(White box)創造了舞台的另一個空間,一個白衣舞者坐在前方地板凝視著它,另外三個舞者則鑽了進去,而這個空間在細微電子聲響中(後來才知道,是泡沫的錄音聲),開始慢慢地產生變化。
雲朵產生各種緩慢悠微的變化,然後我們也看到其中的舞者,原來是他們讓這個空間產生變化,從美術的角度而言,也可視為一個身體與泡沫的「活動雕塑」。從大塊整體到分區的變化,雲朵附著在舞者身上,把玩各種讓觀眾自己去定義的形狀,有些單人完成、有些多人合作,身體雖然隱藏在物件(Object)之中,但是我們還是看得到身體(舞蹈)。
在逐漸消失的泡沫舞台,眾舞者在底板掀出一張白色四方形木板,這張木板構成一個垂直立面,然後白色舞衣女子立在前方,像畫布上的顏料開始舞動身軀;而當舞者們頂著木板,天上降下大量的白色泡沫,然後將木板往後台牆上一撞,噴出四射的白色泡沫之後,彷彿盤古開天,開始了另一階段的故事,這故事就是原文舞名《Soapéra》的雙重隱喻─電視「肥皂劇」。
這張畫布上面描繪的,是四個人構成的「世界」,舞者用日常生活中動作入舞,畫板像一張桌子般,舞者們坐在桌前,用上半身展現彼此的關係,也開始顯示人類的愛恨慾望情仇。然後木板平攤在地板,編舞家利用有人聲的爵士歌曲,當舞者離開木板、音樂就停止,來構成這個五顏六色(舞者服裝),舞台上的小世界(圖畫)。而最後,這種種的奇想與溫柔,卻以暴力終結,如同這首一直延續的爵士歌曲「人們用冷漠築了另一面牆,這面牆,把我所有歡樂都偷走了……」三個舞者將一個舞者逐出畫布,然後用木板將他逼到牆邊,然後用力一擊將之毀滅。
就傳統舞蹈觀念來看,這個法國新舞蹈運動老將的作品,舞蹈成分實在很少,但就美術作品來說,這個類行為藝術的表演,卻充滿了身體,這究竟算不算舞蹈作品呢?回答這問題之前,我們先來看看編舞家墨尼爾,三十年創作生涯的46個作品,內容從文學到音樂、從心理學、哲學到社會學、從古典、流行到前衛、從繪畫到裝置藝術…。就她而言,如果人類的身體,原來包涵了這些豐富領域,那麼舞蹈為什麼不去探討,不去結合這些領域,而只把自己封閉在「舞蹈」的舊觀念裡呢?
精彩的《肥皂歌劇》提供給我們的,不只是一個跨領域的舞蹈表演,更是身體與材質、空間,及人類與其生存空間,一場美學與哲學的警世辯證。
《肥皂歌劇》
演出|瑪希德.墨尼爾 法國蒙彼利埃編舞中心
時間|2012/10/06 16:30
地點|台北藝術大學戲劇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