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嘉義新舞風推出的《獨語》概念源自臺灣早期詩人覃子豪 (1912-1963) 的現代詩,從其節目單節錄覃子豪詩選《造訪》中的「走向一個陌生的地方,殷殷地尋訪…」看來,似有意闡述在非藝文都會區推動表演藝術的艱辛。雖然一路上踽踽獨行,這回「嘉義新舞風」仍殷切的邀請了三位年輕編舞家:張堅貴、蘇品文及蘇家賢編創新作。這三位創作者的個別「獨語」和舞者們共同發聲,藉以發展新型態的舞蹈風格。
蘇家賢的《等待緬梔花開》試圖以東方身韻帶出現代詩語的意境,以古今混搭的形式構築時空交錯的夢幻情景。一開演,一位男舞者拿著掃帚掃著落葉,三位女舞者則躺在地板上,她們緩緩的移動身體部位,再慢慢的站起來,對照此靜謐視覺畫面的是偶而吵雜的背景音樂。在初始段落中,男、女舞者的身體尚能帶出今人懷古的意境,服裝上的搭配也稱得上「順眼」,但是女舞者的髮型稍顯散亂,和整體所欲呈現的雅緻閒適略不一致。
接下來的各個段落,以水聲、葉影、紙傘及燈效製造的霧氣,呈現潑墨畫般的境界,尤其當地上的樹枝被吊起,緩緩上升之際,舞者們也開始較大動作的翻滾、跳動及旋轉,彷彿撥亂時空年輪,營造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整體架構算得上完整,但部分段落的編排顯得零碎,例如武打的場面或是狀似撐篙渡河的畫面等,都像是有點戲劇成分,卻很難令人入戲,致使前後的連貫不甚順暢。
蘇品文的《Grenouilles》即青蛙之意,舞作發想自她旅法的生活經驗,試圖以洞中的青蛙為例,指涉獨居者的孤寂猷如藝術創作歷程,點滴於心不足為外人道。整首舞作以五位男舞者模擬青蛙的體態、聲音貫穿頭尾,他們先是在靜寂中趴伏前行,有時起落互疊,有時則各自滑動橫越舞台,隱約中只聽到好似洞穴中的滴水聲與碎石掉落聲,簡單的聲響加深場內淨空凝神之氣,觀者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舞台上的舉動。隨著一道塊狀的光影投射在舞台上,男舞者們開始了一段抓弄身體的動作,有時自抓;有時互抓。最後,他們藉吹氣、憋氣、吐聲等各種口技,發出類似蛙鳴的喉音 。
蘇品文似有意摒棄「跳舞」的炫技表現,欲從以人擬物的轉化介入,藉以發展異於常習的身體流轉。形式上,確實可見她借力於交叉聯繫的手法,藉以呈現嶄新的舞蹈樣貌;但在感官聯繫上,則顯得稍微薄弱,需要更為強烈、鮮明的渲染,才能跳脫只是模擬青蛙的意象,或可說是因為太多擬物情節,以致情感的移覺作用無法深入。可喜的是,在舞者的身體表現上,擬物的過程應有相當的挑戰,讓他們得以擺脫舞蹈技巧的箍咒。
張堅貴的《瞬息》透過女舞者們的身體與物件之間的連結,轉換空間裡的視覺感受,並試著在時間的掌握上製造瞬息萬變的刺激,好像窺看萬花筒裡的花漾圖像。首先是一段無聲的獨舞作為引子,似乎是為即將進入繽紛世界而鋪陳神秘的前導。當兩塊白板推上舞台後,音樂隨之而起,板子周圍先是只見舞者的手,再來投出身體部位,他們像是在尋找遺失物,有時又像是撞到隱形牆,玩起了默劇;或是像被魔術師施法般,身體截成兩段;有時則是透過光線將舞者的影子投射到白板上,使舞者與影中人產生對舞的畫面;舞者手中的白色手巾也像是變魔術般,換成了五彩顏色。
這首舞使用的元素和物件很多,多到令人眼花撩亂,尤其是當五光十色的幻彩投射在天幕、地板時,益顯紛繁雜亂。或許這是所謂萬花筒般的璀璨華麗,但是華麗有餘,卻壓低了瞬息萬變景象帶來的驚喜。所幸舞者們的身體雖有科班訓練的「束縛」,仍可見嘗試跳脫刻板肢體呈現的企圖,這部分拉抬了舞作的新鮮感,也平衡了高期待下產生的些許失落。
邁入第四屆的嘉義新舞風,逐漸顯露成長的軌跡,對照歷年的表現,雖然仍有改進之處,雖然成長之路走得有點慢,隨然仍有不少問題待解,包括如何和舞蹈社的經營區隔,或是舞者的成熟度與流動率如何掌握等等,但既然馱著沉重包袱的雯翔舞團執意前進,未來的嘉義新舞風也就值得持續關注。
《獨語》
演出|蘇家賢、蘇品文、張堅貴
時間|2015/06/07 14:30
地點|嘉義縣表演藝術中心實驗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