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悲觀的冷伯與急進樂天的亂場仔,在一場交通事故中相識為友,性情全然相反的兩個人開始一場相互衝擊又冒險的友誼之旅。
全劇以類似脫口秀的方式,讓角色時而對話、時而旁白、時而自述,亦可見冷伯與亂場仔對彼此的觀感,漸進讓觀眾明瞭兩個角色的性格。冷伯以為適當的處理方式,遇上亂場仔,狀況便失去秩序;亂場仔失控的處理方式,冷伯耐著性子收拾,一冷一熱的搭擋,一收一放的事件過程,對比性高的兩個角色,引出獨特興味。
劇中顯現當代城市社會的紛擾狀態與人情。如開場時讓兩位主角相識的交通事故,現今媒體上充斥著交通新聞,而成為人們生活的共同記憶,故事便從共同記憶開展。又如劇中冷伯「向可愛宣戰」,服務業的嗲聲嗲氣,情侶之間的疊字,甚至年輕人說話的含混不清,「可愛」充滿消費與流行,小時的可愛成了年長後的可恨。再如,對於流行詞的疑惑,何謂「_很大」,囧很大、殺很大,冷伯最後只接受「風很大」,流行語使得語法使用脫序,語法都不語法了。再如,冷伯女兒對住院的亂場仔,自拍打卡上傳,按讚集氣,網絡社群改變人的行為。又如黑心建商偷工減料,賺取暴利,亂場仔從高處掉落建材堆中,極為諷刺地,亂場仔跌入的是保麗龍沙拉桶做成的黑心建材堆裡,因而生命無礙。
更是高潮之處在於,冷伯所居住的幸福社區召開社區大會,以民主投票的方式,解決亂場仔過分的無私正義與熱心助人,造成居民利益受損之問題。巧妙運用左右甚至前後兩邊妝髮之不同,使一人同時分飾兩角,讓人想起從前綜藝節目中一人演唱男女對唱的表演,轉一面是一個角色,再轉一面又是另一個角色,達成沒有最亂只有更亂的場面與主題意識。在多數暴力下,冷伯一家搬離幸福社區。尚未真實了解一個人,便以所謂民主的方式將其驅離,也許更可怕的是,當一個人的好意影響到多數人的利益時,人們以民主的方式排離一個人。
最終,冷伯與亂場仔共同找到在紛紛擾擾的社會裡,讓自己感到最自在的方式——當一個石獅子,石獅子無論廟裡是否還有神明,依舊安守著自己的崗位,無人理睬、無人打擾。人在亂世活著,如同在守護著什麼,也許是人生、是心中的夢田。
劇作家紀蔚然此次使用自己的綽號命名主角,不再如以往寫一個化名的角色,如《拉提琴》中的落魄教授——劉三,如此論述,因為冷伯與劉三之間的共同性:教育者身份、愛情婚姻狀態、黑色幽默的悲劇性格,提出自己對社會亂象的惶惑,顯現出悲觀負面的形象。不同的是,《一個兄弟》的氛圍並不如《拉提琴》這般暗色與消極,多了一個平衡元素——亂場仔,劇情也轉向人情之間的包容與流轉。但從《拉提琴》到《一個兄弟》,相似的消極主角(冷伯、劉三)與社會批判,似乎未見更創新的批判內容,是否反映社會停滯不前,問題未受解決,使得批判依舊還是那些批判,態度消極令人難改?
劇作家表現一以貫之的風格,詼諧荒謬的手法提出值得思考的社會現象,即使劇作家轉往「歡慶」的方向,穿插歌舞表達人處於社會的紛擾,降低批判的嚴肅感,但依然不諱言地明示當代社會的困境:油電雙漲、社會紛擾、房價攀升、股市低迷,這些種種,提醒人去正視與思索當代社會狀況,正如謝幕後唱的最後一句:明天過後能否一切從頭?對現世社會的刻畫,因為貼近生活產生喜劇效果,卻放大點出對社會現象的質疑,當觀眾對劇情放聲大笑時,豈不也嘲笑了自己?
《一個兄弟》
演出|果陀劇場
時間|2016/06/26 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