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有不少專為兒童策畫的藝術節,卻很少為青少年量身打造的。目前最具持續力的大抵是青少年表演藝術聯盟每年策辦的「花樣年華--青少年表演藝術節」,它以高中校際話(戲)劇社為單位,透過年度主題的設定、全國競賽的模式,不同區域的青少年在每一年的戲劇展演,呈現他們觀看生活、社會的方式。將演出精緻化並非「花樣年華」之目的,使青少年藉由戲劇學習團體合作、社會認識與自我表達,才是它的基本態度。
這樣的態度,在從台南的「做十六歲」傳統習俗轉換而來的《萬花筒》身上同樣存在。來自不同校的男生女生,經過一定時間的訓練,在舞台上呈現出一齣包容各自生命故事的戲劇。劇場即社群,謝幕時,其中好幾位高中生眼眶泛淚,便說明了這一點。可是《萬花筒》與「花樣年華」還是有不同點,前者是臺南文化中心從2015年就開始邀請影響.新劇場籌畫的「16歲小劇場--少年扮戲計畫」,今年是第三年,甄選五十位大台南地區高中生參與,創作、表演與設計皆由專業人士帶領分配到各組的高中生來進行。因此,這不全然是由青少年創作的戲碼,怎麼從青少年出發,也就有賴高中生與成人劇場工作者之間的文化在排練過程中如何銜接,以及後者所創造的舞台詮釋與前者的生命故事腳本如何相互適應。
結果是,從舞台、音樂到動作,《萬花筒》把表演者們的年紀變得更小了;星、月造型切割的舞台,色彩鮮艷,也許是想製造一個萬花筒的視覺景觀,實際上與文本的關係不大。明快節奏的音樂不時響起,可是這些音樂恐怕連國中生也沒在聽,倒是比較常在親子音樂CD聽到這類曲風。在動作上則是設計過多的姿勢,很可愛很好,但與每一段落符應的少,割離的多,變成過度設計。也就是說,這些林林總總的元素其實把這個本來充滿青少年夢想、煩憂、難過的時空,一律以「美」之名扁平化了,而不是從他們所說的話,真實地轉化為劇場裡的光、場景、姿態與情緒。若是這樣,那萬花筒不過是個失真的幻想世界而已。甚至就這個層次上,《萬花筒》跟去年影響.新劇場在大南門城公園做的《浮島傳奇》表現手法差別不大,只不過後者的定位是親子節目,因此表現手法還不致變成一個「問題」而已。
挪借民間習俗,通過戲劇暫時將青少年從升學環境中抽離,其實是有它的體制外力量,甚至一種嘉年華式的動能。這裡的體制外不見得是要促使青少年對學校產生什麼樣的反叛,而是在升學主義瀰漫的教育時期,創造暫時的釋放空間,穿打出一道自由呼吸的縫隙。但在《萬花筒》,語言或許經由各人的生命、家庭敘說,而打開了我們對現在的青少年,理解的通道;但他們在舞台上的身體卻沒有同步被釋放,反而因為設計過度的「作態」、夢想化的配置,讓人感慨,成人不自覺的壓抑仍然會轉變為一種無形的控制,影響著青少年。那麼,真正需要釋放的究竟是誰呢?
《萬花筒》
演出|影響.新劇場、大台南地區高中生
時間|2017/08/19 19:30
地點|台南文化中心原生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