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制才有自由─鏡頭視角下《四人房》
10月
12
2021
四人房(某某某的工具箱劇團提供/攝影張畯喨)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628次瀏覽

蔡宛育(臺灣藝術大學跨域表演藝術研究生)


因為疫情關係,臺灣突然進入三級警戒,實體演出呀然停止,因應而起許多線上演出,也激起許多創作者開始尋找不同的觀演方式。

某某某的工具箱所舉辦的「宜蘭青少年劇團計畫」也因此將工作坊以及展演移轉至線上舉行。雖然觀眾的視角從寬廣的劇場限縮到鏡頭前,但這種限制的觀看方式反倒幫助《四人房》的年輕演員能更容易的引領觀眾視線聚焦、集中。《四人房》以物件劇場為宣傳,使用了日常生活常見的物品做為創作物件,例如錘子、花盆、放大鏡、線、手電筒等,再使用口技和表演讓觀眾去自由想像及代入,利用鏡頭限制的特有方式,引領觀眾經由高低水平或是遠近視角去敘述整個情節。

整個演出可分為五個段落。開頭和結尾就如同劇團文宣所提,「有一個藍色的夢一直跟著我,我在裡頭排練失去」皆使用藍色為底,利用光源投射物品影子於上。物品一件一件的被從左而右的傳遞,彷彿是在向觀眾介紹本場演員,也暗示觀眾對物品的想像。筆者認為,創作者利用影子,而不是直接給予直視觀看,便有想要消減物品原有意義的想法,而左手交到右手這個過渡行為,一有讓觀眾先有對接下來會出現的物件有印象,二來如同轉化儀式般的,將物品轉化為物件,給予不同於以往的符號意義。

第二段表演者描述著自己接到哥哥的電話後騎著機車回家的情況,一邊運用口技模仿機車的引擎聲,一邊操作著手電筒光源做為機車大燈,照亮每一條利用物件擺放而成高樓大廈的街景。我們跟著「機車大燈」開發新道路卻碰到死路、或是在只有單獨車燈的夜路,表演者巧妙運用光源及鏡頭,將觀眾從第三人稱視角,由高向下看著光源由遠而近向自己駛來,之後又改將視角轉為第一人稱視角將鏡頭壓低,如同我正是那位騎著機車在回家路上卻不以最短路徑,不斷找尋著回家新路線的年輕人。但這樣視角轉換而拉進觀眾距離的手法,就在筆者感到更貼進那位年輕人時,在下一段瞬間抽離,令人錯愕。

畫面突然從黑色的夜晚跳到有著日光燈的房間,第三段演出中,觀眾從表演者的第一視角回到第三人視角。畫面中出現一個透明魚缸,魚缸前鋪了一片泥土。透過一次次將放在四周的物品放進魚缸後,再拿出放置泥土上,接著又重覆將物品放進魚缸,再拿出放置泥土上。不斷重覆的台詞及行為,可以感受到表演者從小漸漸長大,而父親總是要求他要把東西收好,沾了泥土的物品也不斷的將水缸清澈的水變污濁,直到父親不再說,而污濁染黑的水似乎也變成年輕人想要離開家卻又對家庭無法割捨的混雜思緒。


四人房(某某某的工具箱劇團提供/攝影張畯喨)

從第二及第三段,可以確定整個演出的主題環繞在「家庭」,藉著演出者的講述以及操作物件,一點一滴的和觀眾生命經驗做聯結。觀看視角也從一開始只有表演者手腕的出現,接到第三段肩膀以下出現,直到此段,演出者以一位「完整」演員出現演出中。利用這樣視覺的揭露,似乎要開始進入演出高潮,可惜的是在第二到第四段比重中,並沒有如同視覺一般漸漸加重。

在第四段的演出中,表演者完整出現在畫面上,面前有著一大塊陶土。表演者口中說著「他一定有留下什麼給我」,一邊剝開面前大塊完整的黏土,試圖要在裡面找尋父親所留下的東西,又再一次次的「我應該自己做」指令下,用黏土捏出一隻隻小動物。父親是否有留下什麼給表演者?那一隻隻手作的小動物會不會就是留給表演者的天賦或能力?黏土又代表什麼?物件劇場最有意思的是,物件不會用原本的方式使用也不會有原來的意涵,透過表演以及每位觀眾不同的生命經驗,給予物件新的符號,於是,每位觀眾都有屬於自己對於黏土的不同投射,但也因為此段觀眾仍是以第三視角在表演者對面觀看,對於表演者的面無表情很容易便出神,若是如同第二段可以變化觀看視角,讓觀眾可以更聚焦在陶土的使用上,對於此段的呈現應該會更有重量。

線上鏡頭是限制也是幫助,它雖限制了觀眾觀看的廣度,但某方面也幫助了年輕表演者可能無需思考其他,可以直接的讓觀眾聚集焦點。筆者想像若是《四人房》拉到實體劇場演出,因為操作的物件小,如何讓觀眾在整場四十分鐘聚焦於物件上變成最關鍵的重點。團隊使用鏡頭、投影、燈光等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而線上鏡頭聚焦較單純,對於青年表演者來說,或許反倒是一個好的入門。整個作品的結尾仍是回到開頭的藍色畫面,不同的是物件從右手傳遞到左手上,頗有輪迴傳遞之感,於是,觀眾最後不只是直接看物件(用眼睛看),物件上還黏附著自身情感有了不同意義(用感性看)。

《四人房》

演出|某某某的工具箱劇團 張壹勛
時間|2021/09/10 15:30
地點|Google meet線上播放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金枝演社的兩部新作品,只看劇名或許會覺得有些莫名,但作為中生代創作系列的第二部,兩齣戲劇的風格迥異,卻都以動物為核心帶出生而為人的孤寂與無奈,藉由動物為象徵各自點出了時代下人性的問題。
11月
20
2024
《安蒂岡妮在亞馬遜》向觀眾提出質疑:當威權抹殺自由、集體壓抑個人、文明掠奪自然,身處其中的我們將何去何從?為此,導演意圖打破性別與身份的限制,當演員跨越角色身份,當「安蒂岡妮們」不再侷限於特定性別與種族,眾人皆是反抗暴力的化身。
11月
20
2024
當我說《巷子裡的尊王》的正式演出,是一個進化版的讀劇演出時,我要強調的是導演、演員、和設計者如何善用有限的資源,以簡樸手法發揮文本的敘事能量,在劇場中創造出既有親密關聯,又能容許個人沈澱的情感空間,更有可以再三咀嚼的餘韻,是令人愉悅的閱讀/聆聽/觀看經驗。
11月
14
2024
在我看來,並不是省卻改編與重塑情節的便宜之道,相反地,為鄉土劇語言嘗試接近了「新文本」的敘述方式,讓過去一直以來總是平易近人、所謂「泥土味」親和力的鄉土語言,有了另一種意象豐饒的前衛美學風格。
11月
08
2024
由莊雄偉與林正宗導演、鄭媛容與郭家瑋編劇的《鬼地方》,採取策略十分明確,選擇捨棄具體角色與故事,直接拆卸自書中、未做更動的文字(但大幅翻譯為台語)提煉出「風聲」的意象;或以古典音樂術語來說,成為整齣戲的「主導動機」(leitmotif)。
11月
08
2024
米洛.勞不僅讓觀眾直面歷史的傷痕與當下的現實,也喚醒了我們對於道德責任與社會正義的思考。在這個充滿挑戰的時代,劇場成為一個重要的公共論壇,讓我們重新審視自己的立場和行動。
11月
04
2024
有別於一般戲劇敘事者的全知觀點和神秘隱蔽的創發過程,這種將敘事建構的過程近乎透明的「重現」方式,就像議會錄影,意味著將批判權將交還觀看者,由觀看者自己選擇立場閱讀。
11月
04
2024
因此,在劇場中,我們安靜聆聽專注凝視,為了不遺忘,悲劇結束之後,離開劇場,我們則必須開始想像一個不同的未來,一個不再以自我為中心、不再以進步為唯一的價值選擇,一個能夠真正落實社會正義與人性尊嚴的未來。
11月
04
2024
從本質上獨腳戲是觀看表演者的發揮,但是在這齣小劇場的實驗劇中,或許應該思索想帶給觀眾的感官經驗為何。戲劇中有諸多詩意、肢體、意象的展演,表演者也努力地帶給了觀眾這些體驗,但仍舊對整體有不明所以的感覺。
11月
0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