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制才有自由─鏡頭視角下《四人房》
10月
12
2021
四人房(某某某的工具箱劇團提供/攝影張畯喨)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074次瀏覽

蔡宛育(臺灣藝術大學跨域表演藝術研究生)


因為疫情關係,臺灣突然進入三級警戒,實體演出呀然停止,因應而起許多線上演出,也激起許多創作者開始尋找不同的觀演方式。

某某某的工具箱所舉辦的「宜蘭青少年劇團計畫」也因此將工作坊以及展演移轉至線上舉行。雖然觀眾的視角從寬廣的劇場限縮到鏡頭前,但這種限制的觀看方式反倒幫助《四人房》的年輕演員能更容易的引領觀眾視線聚焦、集中。《四人房》以物件劇場為宣傳,使用了日常生活常見的物品做為創作物件,例如錘子、花盆、放大鏡、線、手電筒等,再使用口技和表演讓觀眾去自由想像及代入,利用鏡頭限制的特有方式,引領觀眾經由高低水平或是遠近視角去敘述整個情節。

整個演出可分為五個段落。開頭和結尾就如同劇團文宣所提,「有一個藍色的夢一直跟著我,我在裡頭排練失去」皆使用藍色為底,利用光源投射物品影子於上。物品一件一件的被從左而右的傳遞,彷彿是在向觀眾介紹本場演員,也暗示觀眾對物品的想像。筆者認為,創作者利用影子,而不是直接給予直視觀看,便有想要消減物品原有意義的想法,而左手交到右手這個過渡行為,一有讓觀眾先有對接下來會出現的物件有印象,二來如同轉化儀式般的,將物品轉化為物件,給予不同於以往的符號意義。

第二段表演者描述著自己接到哥哥的電話後騎著機車回家的情況,一邊運用口技模仿機車的引擎聲,一邊操作著手電筒光源做為機車大燈,照亮每一條利用物件擺放而成高樓大廈的街景。我們跟著「機車大燈」開發新道路卻碰到死路、或是在只有單獨車燈的夜路,表演者巧妙運用光源及鏡頭,將觀眾從第三人稱視角,由高向下看著光源由遠而近向自己駛來,之後又改將視角轉為第一人稱視角將鏡頭壓低,如同我正是那位騎著機車在回家路上卻不以最短路徑,不斷找尋著回家新路線的年輕人。但這樣視角轉換而拉進觀眾距離的手法,就在筆者感到更貼進那位年輕人時,在下一段瞬間抽離,令人錯愕。

畫面突然從黑色的夜晚跳到有著日光燈的房間,第三段演出中,觀眾從表演者的第一視角回到第三人視角。畫面中出現一個透明魚缸,魚缸前鋪了一片泥土。透過一次次將放在四周的物品放進魚缸後,再拿出放置泥土上,接著又重覆將物品放進魚缸,再拿出放置泥土上。不斷重覆的台詞及行為,可以感受到表演者從小漸漸長大,而父親總是要求他要把東西收好,沾了泥土的物品也不斷的將水缸清澈的水變污濁,直到父親不再說,而污濁染黑的水似乎也變成年輕人想要離開家卻又對家庭無法割捨的混雜思緒。


四人房(某某某的工具箱劇團提供/攝影張畯喨)

從第二及第三段,可以確定整個演出的主題環繞在「家庭」,藉著演出者的講述以及操作物件,一點一滴的和觀眾生命經驗做聯結。觀看視角也從一開始只有表演者手腕的出現,接到第三段肩膀以下出現,直到此段,演出者以一位「完整」演員出現演出中。利用這樣視覺的揭露,似乎要開始進入演出高潮,可惜的是在第二到第四段比重中,並沒有如同視覺一般漸漸加重。

在第四段的演出中,表演者完整出現在畫面上,面前有著一大塊陶土。表演者口中說著「他一定有留下什麼給我」,一邊剝開面前大塊完整的黏土,試圖要在裡面找尋父親所留下的東西,又再一次次的「我應該自己做」指令下,用黏土捏出一隻隻小動物。父親是否有留下什麼給表演者?那一隻隻手作的小動物會不會就是留給表演者的天賦或能力?黏土又代表什麼?物件劇場最有意思的是,物件不會用原本的方式使用也不會有原來的意涵,透過表演以及每位觀眾不同的生命經驗,給予物件新的符號,於是,每位觀眾都有屬於自己對於黏土的不同投射,但也因為此段觀眾仍是以第三視角在表演者對面觀看,對於表演者的面無表情很容易便出神,若是如同第二段可以變化觀看視角,讓觀眾可以更聚焦在陶土的使用上,對於此段的呈現應該會更有重量。

線上鏡頭是限制也是幫助,它雖限制了觀眾觀看的廣度,但某方面也幫助了年輕表演者可能無需思考其他,可以直接的讓觀眾聚集焦點。筆者想像若是《四人房》拉到實體劇場演出,因為操作的物件小,如何讓觀眾在整場四十分鐘聚焦於物件上變成最關鍵的重點。團隊使用鏡頭、投影、燈光等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而線上鏡頭聚焦較單純,對於青年表演者來說,或許反倒是一個好的入門。整個作品的結尾仍是回到開頭的藍色畫面,不同的是物件從右手傳遞到左手上,頗有輪迴傳遞之感,於是,觀眾最後不只是直接看物件(用眼睛看),物件上還黏附著自身情感有了不同意義(用感性看)。

《四人房》

演出|某某某的工具箱劇團 張壹勛
時間|2021/09/10 15:30
地點|Google meet線上播放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整齣劇以強勁的當代音樂形式為載體,完整呈現了從語言的壓抑、音樂的爆發、到身體的解放與靈魂的抉擇的敘事脈絡,更成功將臺語從歷史的「傷痛與禁忌」(如語言審查、內容淨化)的陰影中帶出,透過演員們強勁的演唱實力,讓臺語從被壓抑的噤聲狀態轉化為充滿解放意志的聲音。
12月
25
2025
當陳姿卉以看似個人的生命經驗坦白這些思考時,所揭露的是語言與感情共同生成的演算法,觀眾在場內感受到演者對每個字詞的斟酌,仿佛正在目睹某條情感函數的現場推導
12月
25
2025
當女子馬戲不再以性別作為唯一標識,而是透過技術選擇、身體倫理與集體勞動的配置,去處理當代身體如何承受清醒、壓力與失序,那麼它所指向的,將是一種不同於傳統馬戲或舞蹈分類的表演類型。
12月
25
2025
這是歷經1949到2025年漫長時間中,從第一代客家阿婆經歷的「殺戮與囚禁」,延伸到第二代人女兒的「羞辱誤與解」,再到第三代孫子的「撕裂正當化」。這樣的歷程,細思不禁極恐,令人在陽光下不寒而「慄」。
12月
24
2025
壽司作為高度人工介入的精緻食物,並且搭配娛樂性、展示性強的旋轉列車盤,類比現代社群資訊媒體的生態,表演性跟噱頭大於事實陳述,川流不息的動態更巧妙模擬「滑」訊息的當代習慣,隱喻之高明,互動過程中感受到創作者流暢輕盈地在幽默戲謔與嚴肅批判間遊走,令觀者回味無窮。
12月
23
2025
透過前述那些刻意模糊語言的指涉,《眾神的國籍》更像是影射當今即將/正在/結束戰爭的世界萬輿,與現世的我們如此逼近。廢墟崩落,煙硝閃爍,離散的信眾與落難的神祇進退維谷,看著故人身影在惶惶記憶中逐一浮現。
12月
23
2025
如果說在劇場重現歷史情境,應要能凸顯劇場作為敘事途徑與形式的獨特性,那麼「女性角色」也是如此。如前所述,《國語課》大致疊合謝曼春與周足彼此之間的女女情愫,以及啟蒙/覺醒的抗爭關係,不過卻也未賦予這兩條關係線足夠鋪陳與連結,因而互相削弱。我們似乎無從得知這兩人為何對對方產生好感,又或者,這樣若有似無的親密關係,是否承受某種程度的社會壓力。
12月
18
2025
當曼春高唱反抗歌曲並昂首闊步迎向一片震撼紅光,演出以動人的視聽美學營造對革命先烈的致敬。但諷刺的是,之所以能在美學上被加冕為烈士,恰恰是因為曼春棄守政治理念、棄守她的組織。沒有組織的革命理念如何落地?敘事避而不談的,只能依賴最終壯烈的劇場調度做為美學與情感上的補償。
12月
18
2025
當劇場的敘事由地點和敘事者串聯,每一段歷史被切分散落在各場,敘事時間與現實時間不同步,而是不斷重新回溯與前進,似乎也同時讓時間的經緯缺乏清晰的理解路徑
12月
17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