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舞作名稱,僅用舞者的數量為題;削去了三千飄揚的煩惱絲,盡可能的降低舞者外觀差異;拔除一切可解讀與有意義的訊息,回到純粹的聲響 (還不是音樂) 與動作,用最單純無汙染的方式,呈現最原始卻有力的舞作。
北京陶身體劇場這次帶來四支舞作:《2》、《4》、《5》、《6》,分別於兩天兩個場次作演出,3月28日這場為前兩支舞作。
上半場先演出《4》。這是支我非常喜歡的作品,穩定流暢、行雲流水。剛毅充滿限制的外框裡,滿溢著時時刻刻被驅動的、永不止息的能量。四名舞者的隊形維持菱形不變,走位也是直線不轉彎,背景音更是一字字鏗鏘有力的下著。然而,舞者不停的變換身體支點:光裸的右手、看不見面容的頭部、甚至是踩蹬出來的腳掌,彷彿一直有力量源源不絕的灌入支點,然後接續軀體作大面積、如絲綢般滑順的流動。以「一」帶「全」,支點引導著連接的肌肉與骨頭作大幅度的彎曲外拋,豪放不假思索的前進到極限後,又以圓滑輕柔的身段,回歸到身體中心,浪潮般一波又一波的讓身體成了可被溫軟形塑的水。
若搭配上舞者身著的墨色,與舞台地板的亮白,這整支舞作像是有隻無形的手在空中揮毫:舞者們是毛筆的筆毫,輕輕點地後,筆毫中段的豐厚處,會隨著下筆要寫的內容,而被不同的力道擠壓、延展、拉提、回勾。不管筆毫再怎麼狂妄,終究是只能寫在九宮格裡,但仔細思量當中所發生的任何一動,都會發現那是值得細細玩味的大千世界。
雖說演出有四名舞者,舞的動作也大致相同,但最靠近觀眾的那一角菱形 (我想是段妮),極其吸睛,讓另外三名舞者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她的殘影。
在上半場的《4》裡,自在得像水的段妮,和粗獷厚實的陶冶共同演出下半場的《2》時,即便身體架構上有所差異,但力道卻絲毫不遜色,展現了可剛可柔的驚人控制力。僅有聲響、幾乎毫無音樂拍點的《2》,靠著呼吸與默契,讓兩人的休止符恰巧合拍,抑或是帶有一定節奏的先後停歇。台上的兩具軀體,時而是互補,時而是帶競爭意味的Battle,其速度的快慢與動作的複雜度隨著背景的聲響而有所變動。動作上並非絕然的「合」與「分」,而是順著某種潛規則,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個該分或該合的境地。
演出過程中,間歇性的出現了各種生活上的噪音:電光火石的劈擦聲、電器運行的嗡嗡背景音、通訊儀器分叉的電波干擾聲、還在尋找正確音高的弦樂調音聲、機械壓模/碾製/鑄型的工程聲音等。舞者的動作在這些聲音的襯托下,一開始看似僵化無生命,但逐漸地,從陌生的小小的試探,大剌剌的彼此切磋/合作,最後燈微暗,動作趨緩,回歸平靜,在在表露出世間萬物,即使是我們認定的無生命物質,都有其隱藏其中的能量與彼此拉鋸的勢力存在。
《2》
演出|陶身體劇場(北京)
時間|2014/03/28 19:30
地點|新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