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凝視的身體內向《身體輿圖》
10月
23
2012
身體輿圖(兩廳院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836次瀏覽
林乃文

黑色舞台,如影印機面板般光滑似鏡,一片45度傾斜的白背板倒映,彷彿一本向上攤開的天書。獨舞者近乎全裸,以同樣的折角姿勢,緩緩動作於黑與白的交界,宛如親吻自己的倒影般,甦醒,呼吸,移動。全場響著低頻,卻比寂靜更能詮釋真正的寂靜。

種種都逼近一種生理的「原」點:身體,光,聲音。聲音從音樂退回原點,成為頻率,聽覺因而清淨敏銳,聽得見從另一方向而來的音源。中場後人聲進入,以耳語的聲氣呢喃一封寫給自己的情書,或者自我對話。身體從中心發動,越邊緣越幽微,腳趾尖與光滑舞台的接觸點,細微得彷彿嘆口氣都能折返它。光同樣簡單純淨,緩緩上移,漾出一片水紋,從熱到冷,再由冷到熱,最後走到舞台側,讓出明淨的倒影。在絕對的孤絕中,原以為可認明身體和精神的存在,不料竟反轉為對消亡的體悟。當身體傾訴鏡中月,水中花,面對虛空,肉體反而落實。當倒影消失,肉體伸展自裕,本體無所憑藉,反成虛空。

低吟的女聲強調自我凝視的姿態:「世界是個空句子」、「空的句子」、「壞的句子」反覆回響,意義不再重要,而是音波震盪,徒勞,反覆,無法掌握,越滿越空,越空越滿。身體在物的邊緣緩緩滑行,摸索自我,發現一片虛空,回到胎臥於羊水的姿態。

近年來科技藝術與表演藝術的跨界合作,無論取名為何,其實主題不離人性與科技的對話。其中以原始而抽象、最貼近動物性脈動的舞蹈,與在冰冷理性中兀自進步的科技形式的對話最為戲劇化。科技渴望進入審美與人性的領域,而身體藝術希望探究如何與日新月異的科技共處,不再對立。藉由科技藝術提供的嶄新物質形式,甚至激發藝術家挖掘人體更原始的律動,開發表演藝術更深沉的想像。從YiLab蘇文琪一貫的創作方向,以往對科技藝術的沉思應和,在這次《身體輿圖》則對身體的內向剖析更前進一步。如同自我凝視的空虛無底,我們發現:在在這種新藝術形式的探索旅行中,思想,存在於對形式最深入的思考。

《身體輿圖》

演出|一當代舞團
時間|2012/10/20 14:30
地點|國家劇院實驗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真空」的身體是否得以成為意識的身體一個純粹的對立面?如此遂聽到那反覆的提問:「為什麼?」「但為什麼要親近死者?」《身體輿圖》帶進了文本和死亡的命題,亦意識地將制定性的語言削抹又浮現,破碎,隱約,構成音樂性的存在。沿此,自然害怕真空,卻自然傾向真空。(李時雍)
10月
24
2012
《身體輿圖》的創作主體企圖探討許許多多關於自然、死亡、真空、詮釋等一連串的哲學思考和悖論——比方「詮釋一個不可被詮釋的現象」,並試圖透過真實存在的身體和運動來展現。然而太多主題、過度鑽研的結果,許多創作思考的對話依然停留在創作者間回響,而未達到觀眾的眼前。(陳品秀)
10月
22
2012
這些單向的明確語言,進入了去意義的舞台空間之後,舞者的身體簡直不知該置於何處?只能配合語言,勉強展現女性身體的另一種驕傲。最後,舞者在經過一段生命的領悟,回到原地躺下,然後又醒來,在若有所感的回眸中,結束了這個演出。《身體輿圖》看不到全景,大部份演出,只剩下相互分離的單薄身體與不明思緒。(謝東寧)
10月
22
2012
每一個清晰而果斷的抉擇都讓人看見意圖,同時也讓人看見意圖之間未被言說的灰色地帶。而這個灰色地帶正是即興演出的獨特之處——因為演者在同時成為觀者,正在經歷那個無法預先掌握的當下。
12月
05
2025
於是在這些「被提出」與「被理解」的交錯中,觀演雙方陷入一種理解的陷阱:意義被不斷提出,我們被迫理解,卻始終只能在意義的表層上抓取意義本身。
12月
03
2025
導演是否在此拋出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是「擁有選擇的自由」?還是「社會的期待引導至預設軌道」?當少女最終光著腳穿上洋裝與高跟踢踏鞋,她不再只是「少女」,而是被形塑、也試圖自我形塑的「女人」。
12月
01
2025
作品片段中,那束自觀眾席直射舞台的強光,使舞者球鞋摩擦地板的聲音、呼吸的急促與汗水的反光都清晰可辨。那被照亮的,其實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與寂寞——在極度充盈的動作運作下,反而呈現一種近乎匱乏的狀態。
12月
01
2025
《崩》中舞者面對的是世界的崩解與制度殘留,身體被逼迫即時反應並掙脫訓練痕跡;而《機》中的身體則面對人工技術與外骨骼介入,需要在精密機械節律中尋找自主節奏與協作感。
11月
28
2025
《崩》在疫情中斷後再度上演,恰好成為下一個世代必須面對的提問:社會可能瓦解,制度可能崩壞,而身體往往最先回應真實;在崩解之際,身體甚至可能是唯一仍能作為政治行動的媒介。這部作品留下的不是結論,而是一種正在進行中的狀態——一個不再假裝完整、正試圖從舊訓練、舊制度與舊語言中掙脫的身體。
11月
28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