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人間、嬉戲人生《一夫二主》
1月
21
2021
一夫二主(表演工作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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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良豪(臺灣藝術大學表演藝術跨領域碩士班研究生)


一個失業的僕人為了謀生,在違背道德倫理情況下,陰錯陽差同時服侍了兩位主人(亦或是說一對主人),遂展開一段荒誕不經的人生喜劇,交織出政治聯姻、權力的操弄、商人的市儈,闡述著低產階級勞工與皇宮貴族在社會地位、生活上的迥異,藉由兩者的價值觀、愛情觀、政治背景的差異,反諷著當今社會上不公平的差別待遇。

卡羅・哥多尼(義大利,1707-1793)原著《一夫二主》是一部違反三一律【1】的義大利經典藝術喜劇。賴聲川改編的《一夫二主》(以下簡稱《一夫》)不僅時間、背景不同,還充滿了許多荒誕的分支劇情;人物的刻畫也充滿濃烈的個人色彩:如狡詐的僕人楚法丁諾、為愛女扮男裝的比雅、對愛人死心塌地的公主克莉絲、革命的鬥士佛林都等,演員藉著強調浮誇的演技包裝劇情文字的低俗,字裡行間透露著社會在教育、產業階級、愛情、倫理道德上的瑕疵,雖以喜劇手法呈現但批判意味著實濃厚。

喜劇通常伴隨著當代政治、社會時事等議題融於劇情當中,如《一夫》便由談論貴族世家的政治聯姻作為開場。個人認為,在前幾幕戲,演員未能掌握適當的喜劇節奏,無法順利引發觀眾的共鳴(笑點),導致上半場的戲劇狀態十分薄弱。幸好,飾演本劇靈魂人物楚法丁諾的唐從聖初登場,便以浮誇的現代喜劇的演技,抓回喜劇應有的戲劇笑果(效果),逐漸帶起觀眾們的笑意。一場楚法丁諾在飯店同時服侍多組主人(客人),與飯店畢老闆那段藉著巧妙的臺詞、滑稽的動作、詼諧的雙關語,喜劇結構特質十分明確;其中,唐從聖和服務生在劇情中穿插雜耍拋接盤子的段落,有絕佳默契,搭配雜耍技巧的視覺衝擊,將全場氛圍堆疊至最高潮;個人認為,演員唐從聖本就擁有深厚的戲劇底子,也常以活潑逗趣的形象示人,有此基礎來飾演楚法丁諾,可說是如虎添翼,除了貫穿整場、成為關鍵,也頗有餘裕地在一般喜劇的刻板中玩出自己的喜感詮釋。但,詼諧的臺詞中置入過多粗俗的字眼,難免降低作品的品質,雖說荒誕喜劇欲藉著生活化更貼近觀眾,但踏入劇場殿堂作為雅俗共賞的劇型,我認為此部份,須再審慎思量。

總體來說,劇中演員具深厚的戲劇薰陶亦表現自然,在通俗喜劇的刻板印象下,個人的戲劇內涵仍能夠展露。另外,屈中恆飾演的革命領袖佛林都,角色帶有教化人民的特質,字裡行間不斷表達著「一個國家對人民的『教育』十分關鍵」,不斷重複「百姓真是苦啊」表達著劇中價值觀:人民身處在什麼國家、接受著什麼樣的教育,並不是自己能決定的命運。承上,《一夫》整齣戲不乏藉著嬉笑怒罵中詼諧反諷著政治的腐敗、人民的素質、家庭的養成、社會地位的差別、高低階級的價值觀、愛情觀所呈現的差異,在每個人物的刻畫都十分清晰;人物跟人物之間的衝突都呈現兩難的狀態,也實現了喜劇最困難的地方——運用幽默的形式,闡述著悲劇的故事。

此劇最後看似沒有走向快樂的結局,而是留下某些遺憾,抑或說留個伏筆交由觀眾們自由想像。誠如角色楚法丁諾在最後結尾所說:「人只要能三餐溫飽,那人生還有什麼好煩惱的呢?」個人認為,結尾藉著低產階級角色的口白,呼應出人們不管身處在什麼國家、是什麼職業,都必定存在著煩惱,但換個角度試想,人生本就是一場悲喜交加的歷程,但是要走向喜劇?還是悲劇?端看你如何翻轉:如同楚法丁諾的生存之道。

註釋

1、三一律源起於亞里斯多德《詩學》,即「時間的一致:一齣戲的時間幅度應在一天之內」、「地點的一致:地點不應變換」、「動作的一致:情節上不允許其他支線情節存在」。

《一夫二主》

演出|表演工作坊
時間|2021/01/09 19:30
地點|臺北 城市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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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正如導演徐堰鈴說的,「這齣劇用幽默與溫柔,道出台灣原民日常生活困境」,而劇中吐露的一段心聲幾乎可視為劇作要旨,「原住民的問題,你不用笑話的方式講,平地人不會聽」,這就不難理解整齣戲劇運用華語干預、擬仿的方式,形成某種型態的殖民學舌(colonial mimicry),用來迫使主流社會正視弱勢族裔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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