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者的自戀——《致疫情時代:三個短篇》
8月
18
2022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652次瀏覽

盧映慈(國立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


《致疫情時代:三個短篇》雖名為疫情,其實仍在探討人的孤獨,疫情只是避無可避的時空。但三位導演並未將「疫情」與「孤獨」誰是主、誰是副的比重拿捏妥當,劇情顯得與疫情無關、硬要標籤化、元素破碎,甚或陷入「創作者自戀」的問題。

當天的觀戲順序是《保持距離》、《站起來》、《在黑洞中起舞》,時間是三十、六十、四十分鐘,對比售票網站寫的八十分鐘,多出將近一小時。我猜三個導演排演時添加不少新元素,元素單看有其優點,但太多元素綜合在短劇中,就像集結美、義、中、日、韓的餐廳,可能有幾道料理好吃,但沒有特色,流於肥皂劇。(我認為能有娛樂效果很棒,但這三齣劇仍偏嚴肅,到底想達成什麼效果顯得定位不清)


《保持距離》

以男子的獨白為主軸,串連疫情隔離、政治網軍、東南亞關係,以及童年創傷。我認為對半小時的短劇而言,最重要的是「好好說完一個故事」,或是「給觀眾一個反思的空間」,但這齣劇兩者都沒做到。

若只處理一個元素,我認為這齣劇可以成為很好的小品,但元素混雜只帶來厭煩、多餘、無病呻吟。而「只呈現混亂卻不給解套/反思」,讓這齣劇的存在變得可有可無。若沒有觀點,你何必將大眾的生活重複搬演在舞台上呢?白白浪費演員跟恰到好處的音樂、燈光,空有技術而無內容。


《站起來》

以一個脫口秀演員的「哏」為核心,凸顯所謂的「秀」其實常常是惡意、空虛、荒謬的。這是三齣短劇之中,我認為表演核心最為明確的一齣。

但要呈現荒謬,我認為節奏上可以更好,笑點重複太多次會顯得拖沓而失去荒謬感。比如開場時對充氣娃娃的性交動作重複五次、變聲麥克風模仿對話超過五句,這使得前面「不那麼荒謬」,以至於後面的轉折也「不那麼痛苦」,減弱對比。

結尾的獨白則是個敗筆。前面的「哏」已經將女性、身體、原住民元素掏出,而且經過將近一小時的嬉笑怒罵,能量早已罄盡才是。洗澡時的安靜已經是很好的收尾,竟然又添加長段獨白,不但削弱前後對比的力道,也凸顯創作者急於展現自己,以及「用獨白才能代表反思」的貧乏。


《在黑洞中起舞》

立志成為攝影師的女孩,在被隔離之後開始反思本質與存在。雖然道具、節奏、演員表現可圈可點,但還是一齣無法說服觀眾的戲。

首先,我認為創作者混淆「藝術照」與「新聞照」。因此想成為新聞攝影師的設定、學長的出現,不只多餘,也讓角色走向死胡同,自溺在「看似高尚」的哲學反思裡,殊不知從頭到尾的邏輯都是謬誤。

再來,哲學式獨白在劇場中常見,但這齣劇開頭是寫實敘事,在毫無堆疊的情況下切換到意識層次,觀眾無法進入角色的內心世界,只能旁觀。再加上台詞邏輯的謬誤,看著在死胡同中掙扎的角色,只感受到創作者借演員之口抒發己見的自戀。

疫情與人的孤獨的確是劇場好題目,但寫實與獨白如何抓好切換的節奏、如何掌握意識流的邏輯而非自溺;以及「疫情」到底是時空背景還是主軸,我認為這三齣戲都沒有想好、也沒有做好。

走出劇場,我只想點碗宵夜配動畫,撫慰我被創作者說教一整晚的疲累。

《致疫情時代:三個短篇》

演出|演摩莎劇團
時間|2022/07/22 19:30
地點|牯嶺街小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致疫情時代:三個短篇》猶如創作者吐出未經消化的傷感所形成的食繭,亦像是疏離和自憐的切片。它的質地則正如任何消化不全的東西一樣,即零散與破碎的產物。(洪郁媗)
7月
30
2022
雖然在整體情節敘事上有其一貫性,但在部分情節設定、音樂在劇場中如何被演出以及心理健康問題如何深化討論,仍有進一步思考的空間。
10月
29
2025
當京劇演員的身段與唱腔、現代戲劇的心理暗示,與流行音樂的抒情歌詞並置於同一平面時,情感傳遞有時會互相干擾,產生抽離與突兀感。
10月
28
2025
《安琪拉拉拉(無限循環中)》是對劇場功能的重新探問:當表演與感覺都變成機制,我們是否仍能在這樣的「冷」之中察覺人之所以為人的溫度?
10月
22
2025
即使黑暗中的強光或投影不時擾亂觀者的感知,製造差異的鏡像裝配卻幾乎無所不在,甚至在K與陸先生、龐蒂或龐蒂雅納,或演員輪流扮演的說書人與其他角色之間,也有彼此互相依存的鏡像或對位關係。
10月
21
2025
交織性不斷出現在這作品中,口語和手語,舞蹈和敘事,互為翻譯,由此織就為新的劇場文體,成為既是人魚,也是周佩,也是巴奈的故事。
10月
21
2025
對於前者,劇作將重心放在各角色之間漂泊處境的共通性,以此理解老兵的「移民」處境,這部分是成功的。然而,老兵所經歷的,不僅是空間上返鄉無門的地理流離,更是曾經信仰的民族精神與政治理想在歷史洪流中早已式微與斷裂。
10月
17
2025
故事將外省老兵、孤兒、移工、計程車司機,以及酒店勞動者及其子女等邊緣群體的經歷編織在一起,提供了想像或提問多重生命樣態的視角。然而,戲中戲的結構難以迴避的問題是:是誰擁有決定「家」的權力?諷刺的是,答案不是源自於角色們的實踐,而是戲中戲如機械降神般的編劇。
10月
14
2025
總結來講,規齣戲上值得思考的部分,毋是無國籍移工囡仔的困境有偌艱難,顛倒是無仝創作者/團體怎樣展現怹家己討論議題的角度。《囡仔,哪會看bē著你?》佇頭前的部分已經共這个層次的討論帶予逐家,可惜後壁的部分煞改做目前弱勢題材戲劇定定使用的手路
10月
14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