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再次盛開的繁花《一夜新娘》
12月
19
2018
一夜新娘(故事工場提供/攝影柯曉東)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4555次瀏覽
蘇恆毅(國立中正大學中文所博士生)

故事工廠的第八回作品《一夜新娘》改編自王瓊玲的同名小說,和《美人尖》與《駝背漢與花姑娘》一樣,都是從臺灣巨大歷史洪流當中的小人物作為出發,從最細微處看見臺灣過去的生活樣態。但與過去不同之處在於,《美人尖》及《駝背漢與花姑娘》皆改編為傳統戲曲,此次則是由現代舞台劇進行演出,演出形式的差異,也產生不同的演出效果。《一夜新娘》小說的敘述模式為正敘,將情結的開展以時間先後進行鋪陳,但故事工廠的改編則是以回憶為主軸,讓故事情節在人的意識流動之中回憶過去,以達成回顧家庭、乃至於臺灣當中雖未被隱瞞、但也未曾被主動言說的歷史。

由於這些歷史事件未曾被言說,因此在組合各種回憶片段時,透過年輕人的想像、以及老人的真實經歷互相對照,顯示出年輕世代在接觸臺灣的歷史記憶時的陌生感與興奮,也構築出此劇在多方面的複調呈現。如小梅對於櫻子生命的想像,是出於小說創作的狂想,櫻子則是經由真實的記憶加以修正,形成想像與真實不同觀照下的雙重聲調;再則是祖孫生命的的疊合,如櫻子所說,小梅與她在長相、個性、戀情當中有著極高的相似性,在譚艾珍飾演的老年櫻子開始回憶時,則由飾演小梅的陳以恩扮演少年櫻子,讓兩個不同的個體在生命的某些成分上有所重疊,也讓櫻子在不同的敘事線當中重複綻放。雖然時間結構是過去與現在的交錯回顧,但人物代表的花,則是季節的順接,即櫻子的生命與選擇已經綻放過一次,劇末更讓櫻樹徹底盛開。然而在盛開之後,迎來的是一個世代的凋零,接下來則是小梅生命綻放的時節。

劇中的中文、臺語、日語的使用,也成為一種複調,除了加強時代性及情節需求的插科打諢外,〈雨夜花〉與〈望春風〉兩首歌曲的雙語並置,亦提示出日語情境上的戰爭與及台語情境中的男女之情的剛柔對比,且原著的演講比賽在劇中則改為軍歌比賽,除了兼顧原著小說的演講台詞是由軍歌改編重組而來,更強化了歌曲對於情感的滲透力。若是抽離劇作自身,小梅的小說家身分對於家族歷史當中的回憶想像,又何嘗不是原著作家在回憶與陳述家族歷史的過程?因此也形成了劇中人與劇外人在生命上的重疊。

當然,現代的劇作演出已從演員的個人魅力轉向於團體的整體性,此點無論是傳統戲曲或現代戲劇皆然。因此演員的表演能力需與文本內容、舞台美術、導演等部分互相配合,在選角上,每位演員有其個人特色外,各自於電視劇、舞台劇、現代劇、傳統劇等表演藝術上俱有其成就,故事工廠在整合演員所長的同時,讓人物形象更為鮮明,既忠實於原著、亦深化個性。而舞台美術與器物配置上,也盡可能地還原日治時期臺灣的現狀,由細微之處亦可看見劇團的用心。

從《一夜新娘》的劇作宗旨來看,雖與小說相異無幾,卻也提供了一種觀看歷史的方法:事件已然鑄就,且銘刻於各處,而當中的真實雖只有當事人經歷過,但旁人則可以經由個人的想像與當事人的訴說,重新組合成一段共同回憶,讓那些曾經存在過的遺憾成為下一個選擇的契機,使遺憾轉化成為一樹盛開的繁花。

《一夜新娘》

演出|故事工廠
時間|2018/11/25 14:30
地點|嘉義縣表演藝術中心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當今台灣人民對於國族認同的混亂,不下於從前;在人民的福祉與政治理想之間,是一道敏感纖細的練習題。以這個角度出發,櫻子的故事是個原型,在這個時代更有深意。(杜秀娟)
3月
18
2019
我認為《老派日常》說的是「我」與「我們」的「日常」故事,漫遊、聆聽過程中,店主、城市行走的路人、其他觀眾等都是劇場的「敘事者」,在這種極為普通的新舊交疊的日常裡,以城市的枝微末節作為象徵,得以體會、再現人與地方的溫度情感。
12月
19
2024
此刻回想《青春》,整體抒情風格的表現突出,舞台景觀與調度流暢鮮活,可列為個人近年觀演經驗中存在感相當強烈的小劇場作品;至於「青春是什麼」,或可視其以萬花筒的繽紛剪影回應此自設命題,可惜文本內容涉及時代記憶幅員與政經變遷廣泛,整體脈絡編織手法略顯隱晦、模糊
12月
18
2024
乍看之下,舞台上徒留物件,其他劇場元素,如演員、對白與調度,全部退位,彷彿是劇場中的美學實驗,實際上是向劇場外的世界隱喻了一場由下而上的革命預演。
12月
16
2024
水的流動、直擊心靈的片段式演出,從疾病、死亡、衰老,親情陪伴的痛苦到釋然,當觀眾能夠真的走上台去感受不同位置的角色,或許才能真正跳脫自己墨守成規的觀點,在即興創作與互動體驗中感受到生命的衝擊與真實
12月
12
2024
無論是《他和她的秘密》的論壇劇場(Forum Theatre),還是《錯・季》與青少年共同參與的集體創作,皆致力於構築感性共享與對話的場域。透過戲劇過程的推進,創造出新的感知方式,促使參與者對現實困頓進行超越與重新想像。
12月
12
2024
針對作品的意義來討論,本劇唯一的主題即是劇名,略顯單薄;縱然譯導楊世彭認為除了「真相」,還更深層討論了「謊言」的意義【1】;然則,也僅是一體兩面的層次。
12月
10
2024
從前作到此作,都讓人感到作品內裡含有一股很深的屈辱感,源自非常厚重、塵積的離散與剝奪,譬如當看到阿梅和Briggs在仿新村屋構的舞台上性交時,那是我們都有感的,殖民的傷痛。為什麼那麼痛的話要由女性來說?
12月
09
2024
讓我們能夠更進一步看清與推進思考,本劇所嘗試對話的當代難題:究竟什麼樣的「人」、「者」或者「眾」,才能夠在這個時代有效地統一起「沒有歷史」的主體形象,使之成為有效地置入歷史,乃至介入歷史的主角?
12月
09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