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思維的突破與失誤《搶救火燄山》
3月
07
2019
搶救火燄山(小星星兒童劇團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773次瀏覽
謝鴻文(特約評論人)

當劇場燈暗之後,所有展現於眼前的一切行動,皆可視為演出表演的一部分。那麼《搶救火燄山》這齣戲一開始,由說故事姐姐帶來一段約三分鐘的健身操,我所欣賞這場所見的尷尬場面──不到五成的兒童觀眾站起來跟著做健身操,大部分只是坐著觀望,而坐我前排的一個孩子更是一臉不耐,約一分鐘後直接問起身旁的爸爸:「什麼時候要開始演戲啊?」我不免想再提出質問:究竟這是幼教康樂活動?抑或一齣戲呢?

假設這是必要存在於這齣戲中的橋段,我們就再看看健身操動作內容與戲的關聯,除了幾個蹲馬步動作,稍微可以扣到接下來要帶出紅孩子正在練功,此外並無多大關聯。換言之,拿掉整段健身操和說故事姐姐有些不順暢的故事說白導引開場,並無影響戲的進行。

《西遊記》這個經典不衰的奇幻故事,既然要演,從燈暗那一刻開始,不拖泥帶水迅速將觀眾帶入故事情境,那種劇場幻覺的享受,不也像乘上了孫悟空的觔斗雲,任想像自行飛躍,實無需要再由一個故事姐姐冗贅的帶健身操和說故事開場的。

好不容易看完冗贅的開場,可惜接下來紅孩兒練功學三昧真火的武術動作並不好看,雖不致於花拳繡腿,但也沒有精彩到讓人目不轉睛;之後還有一段和兩個小妖玩鬧,小妖被乾坤圈套住裝死,不論是紅孩兒的武功動作,或小妖的反應,都充滿綜藝化的搞笑表演模式,大大減損觀者對紅孩兒武藝厲害的認知。論武功身段,這齣戲裡比較講究,武功招式也比較多的是孫悟空,運用京劇的表演程式表演,合乎中國古典戲曲之形,也幸好有這般堅持,替這齣戲守住一些可看性。

但光憑孫悟空一人的身段表演,要成就一齣戲的完整和豐富內涵絕對不足。於是,這齣戲努力想在原典故事上做出突破的企圖,便特別值得注意。首先我們會看見牛魔王和鐵扇公主對紅孩兒的教養觀念迥異,被編劇不斷放大示現。鐵扇公主對紅孩兒溺愛非常,不管他犯了什麼錯,都可以幫他找理由推卸錯誤,於是讓紅孩子更驕縱無度,甚至濫用三昧真火把原本青山綠水的火焰山燒成一片赤禿炎熱,卻還能贏得鐵扇公主讚美。相較於鐵扇公主的過度非理性的溺愛,牛魔王則是意志搖擺,從也不是,不從也不是;所幸最後得孫悟空之助,合演了一齣戲騙過鐵扇公主,既讓孫悟空借走芭蕉扇,也對鐵扇公主和紅孩兒曉以大義,幡然悔悟知錯了,鐵扇公主決心不再溺愛紅孩兒。

這樣的改編新詮,寫照現代許多一胎化家庭,為人父母親職教養職能素養不足的處境,以及對「愛的教育」的誤解判讀,導致直升機父母、媽寶等現象出現。援此困境來刻畫牛魔王、鐵扇公主和紅孩兒之間的親子關係確實有新意可觀。

然而,這樣的情節改編更動,在尾聲卻導入因為祈雨,導致火燄山造成土石流,牛魔王、鐵扇公主和紅孩兒一度受困,幸獲孫悟空所救還生,鐵扇公主和紅孩兒受到震撼才意識到火燄山不能無樹,引出水土保持、環境生態保育的重要。這裡的改編就有些失手,敘事邏輯稍嫌粗陋不嚴謹,對照《西遊記》第五十九回描述的火焰山,年年噴火炎熱異常是有前因的,乃因為那是五百年前孫悟空踢翻八卦爐,八卦爐的餘火掉到人間形成的。唐僧師徒受阻於此,三借芭蕉扇滅火,其背後正是吳承恩對佛教因緣果報的實證領會,用意在讓孫悟空承擔自己種的惡因惡果。

《搶救火燄山》把火焰山的形成歸因於紅孩兒使用三昧真火燒山而成,孫悟空初來到,詫異於所見的樣貌和牛魔王以前告知的青山綠水不同,既然不同,以前怎會也叫火燄山呢?這齣戲中改編後的火焰山,變成是經過人為遞嬗變遷,又因此釀成土石流天災,火燄山的神祕感消失了,那孫悟空實也無三借芭蕉扇的必要了,只要找雨神降一場雨不就行了?火燄山在此被轉化成說教警示的範例工具,反而折煞了原著中奇幻空間引發驚險想像的趣味了。

《搶救火燄山》

演出|小星星兒童劇團
時間|2019/02/23 14:30
地點|文山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寶島一村》不僅是一部關於眷村的戲,更是一場關於「如何再現歷史」的劇場體驗。它讓觀眾在回味與疑惑之間,重新經驗歷史作為一種活的行動——可被身體感知、也可被再度想像。
11月
14
2025
《了解了》有以表演者本身精湛實力收服觀眾的讚嘆,也有在觀眾佈下的陷阱裡努力存活下來後的拍手叫好,段子《ABC》結束得無厘傻氣,觀眾仍報以客氣禮貌的笑聲作為回應。
11月
12
2025
然而刺激越是強烈,亞洲就越是被概念化與抽象化。以小吃攤為中心的雙層設計,更強化了「亞洲作為他者」的舞台效果。當兩位食客上前,他們碰到的不是在乙支路三街或者西面經營布帳馬車的某位南韓大叔,而是旅外已久、表演資歷深厚的Jaha Koo。
11月
07
2025
當所有藝術形式都可自由融合,馬戲若不再以其獨特的身體語彙說話,終將在劇場化的潮流中被同化。而《奔》的美,在於它如何赤裸地呈現了這個時代的疲憊與矛盾——亦讓我們看到馬戲正奔跑於兩個極端之間:渴望成為詩,但也害怕失去根。
11月
07
2025
兩個移動遊走式演出,不約而同皆以環境為主角,由於人的行動及介入而構成新的意識邊界:直視早於人類存在的世界,裸裎人類存在的本質。劇場創造了一場集體在場的無人地帶,讓人重新體驗:為何是人?因何而活?
11月
06
2025
《2064:奧運預演》誠然是一個較為「獨派」理想主義式的想像。能夠處變不驚、能夠包容異己,甚至在坦克出現時人民會齊心擋在槍砲之前。除了作為「他者」的 Ihot,以及最初搶評審席的辯論戲碼之外,少了些較為矛盾或對立的聲音。
11月
05
2025
《2064:奧運預演》並無意處理上述現世預言般的想像,因而讓「未來」成為「不可能的現實情境」之代稱,藉由翻轉不可能為可能,將現實世界因「幾乎不可能發生」而缺乏著力點的諸多爭論搬上檯面。
11月
05
2025
我們似乎看見一種政府社區大學和民間的力量集結凝聚的可能性,這似乎就是社區劇場未來發展的一條重要的坦途和路徑
11月
03
2025
為了活下,舞台上的「我們」不斷溝通、搶奪、逃離、追尋;而當重組一再失敗後,我們將發現自己依舊是重組之前的我們。實際上,在單純為了活下去之前,「我們」並未真正存在,只是被欲望與想像拼湊出的幻形。
10月
31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