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花紅長洋裝,風吹金髮思情郎,想郎船何往,音信全無通,伊是行船遇風浪。
……放阮情難忘,心情無地講,相思寄著海邊風,海風無情笑阮憨。啊,不知初戀心茫茫……
以上文字,是我們耳熟能詳的經典臺語歌謠《安平追想曲》的歌詞。這首由許石作曲,陳達儒填詞的歌謠,當中所描敘的是一段虛構的愛情故事。這段淒美的傳說及歌曲在編劇王友輝的重新建構下,由秀琴歌劇團於2011年於臺南首演,近日又於國家戲劇院演出,以《安平追想曲》為題材,講述了歷經二代的悲歡離合,更間接呈現了歌仔戲發展的脈絡。
《安》的故事情節是以線性的方式敘述劇中二代的親情與愛情的糾葛。在第一代中,主角金玉祿(張秀琴飾)、金玉梅(莊金梅飾)是對因父母再婚而成的姻親兄妹。金玉祿對無血緣關係的妹妹懷著愛意,但金玉梅卻在一次喜慶中認識了隨船來臺的荷蘭軍醫達利(陳囿任飾)。但倆人的戀情不被金父准許,硬在迎親當天拆散他倆,而隱藏情感在旁協助的金玉祿也因此被金父斷絕關係,逐出家門。時隔十年,成為戲班班主的金玉祿在回故宅欲探親時遇到金玉梅之女思荷(莊金梅飾),得知親人皆已過世,便將孤苦無依的外甥女帶回戲班照顧。又一個十年後,思荷成了該戲班知名的苦旦,但同母親的際遇,她也因愛上了身份不對等的富家子弟林志強(陳囿任飾)而遭到阻隢,面對了離散分隔的痛苦。情節尾聲,思荷的生父回臺尋女,但最後思荷決意留下陪伴舅舅。
《安》的情節相當單純,所幸編劇在情節中安排了金玉祿愛戲學戲到成為戲班班主的支線,並運用了戲中戲的手法,讓金玉祿在劇中演唱〈平貴回窯〉、《山伯英台》等橋段,不只豐富了劇情也暗喻劇中人物的際遇,更加強化了人物的情感;再加上唱腔、音樂的烘托,令觀眾融入情境之中,不禁隨著劇中人的悲歡起伏,熱淚盈眶。
本作品的情節單純,但通常越是簡單的事物越難掌控,因此《安》能否打動觀眾,演員的演技、演唱功力成了一大關鍵;音樂、燈光乃至舞臺的運籌調度更是重要的因素條件。《安》主打的是歌仔新調,在演出時,樂團不再是隱匿的文武場,而是在樂池中由指揮掌握時拍點的樂團型式。這樣的編制雖非首創,但音樂暨編腔設計周以謙採中西樂器合併的編制,在傳統戲曲慣常使用的樂器外,加入了數位音效、大小提琴、曼波鼓等西洋樂器。演唱的曲調不只有傳統的歌仔戲曲調,也新編了大量的曲調增添聽覺的多樣性,又帶有傳統的熟悉親切感。舞臺的視覺設計也相當的用心,除了安平的街景、安平港,更利用動畫投射大幕增添了場景地點,有繽紛如雪的落花、繁茂的枝椏倒影及遼闊的安平海邊……等等,在在顯示出製作團隊的用心與細膩。
不可否認,觀賞時,筆者被深深打動之處是第二幕第四場【黃昏戲班】中,張秀琴於戲中舞臺上扮演梁山伯時所演唱的【都馬調】、【台南哭】、【運河哭】等調。每一聲每一句,在在緊揪人心。但就《安》的部份表現,筆者以為尚有幾個值得討論之處。
不論視覺也好、背景音樂也罷,這樣飽滿的元素,是否也造成了劇場空間過度盈滿?雖然動畫的輔助達到了場景具象的功能,但使用太過頻繁,似乎讓觀眾失去了想像的趣意。不過這點和當今普羅大眾習慣「具象視覺」的習慣有著極大的關係,但筆者以為在表演藝術中,此點尚有斟酌的空間。而整場演出的上半場,雖在為劇情事件鋪成,但幾首新調如【那個人1】、【兄妹情深】及【愛上一個人】等,在演唱時稍有沈滯感;在開場歡鬧的場景及戲中戲的武場時,背景音樂的聲量過大,或演唱與說詞同時並行,反而顯得吵雜,讓觀者聽不清演員的唱詞,興起了些微的不耐感。
另外,全劇劇情發展甚快,雖然普遍已知歌曲《安平追想曲》的情節,但轉譯為戲劇時,仍需要在情節中稍做交待,否則會使欣賞者覺得少了些合理性,過於理所當然反倒產生了草率之感。綜觀而言,單就秀琴歌劇團的發展視之,《安》的表現的確不俗,但倘若欲為傳統歌仔戲謀得一個更新穎的呈現方式,《安》仍有許多待調整之處,否則會產生一種不像歌仔戲也非新劇,以音樂劇視之又缺少演員生動演技的尷尬局面。
《安平追想曲》
演出|秀琴歌劇團
時間|2012/05/06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