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一種不存在的生物,跨越東西方的集體心理投射、一個民族的想像與象徵,在東方牠是權力的代表,西方卻將它視為邪惡的力量,無論如何,都代表著一種超自然力量的意涵。一個華格納、四種表述的「華格納格命指環」進入第二週,四部曲第三部《齊格飛》中的屠龍任務,就交給擅長處理東方儀式敘事的EX-亞洲劇團(印度籍導演江譚佳彥)來完成。
屠龍的故事跟革命相差不遠,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孩子被撫養長大後,不畏恐懼的他被利用,鑄劍展開一場屠龍大戰,屠完龍的他後來發現真相,決定離開他的養父,接著喚醒美麗的未婚妻,並繼續自己的冒險旅程。也就是說,英雄必須經過屠龍(推翻邪惡權威)這個過程,才能醒悟找到自我。那麼,EX-亞洲劇團在《齊格飛》的這場演出中,究竟要用什麼方法來「屠龍」(革命)呢?很可惜,這場演出空間渙散、導演手段不明、敘事手法陳舊,置演員於一個非常尷尬的位置,最後只能行禮如儀地勉強說完這故事,將整個劇場包括觀眾,都給惡龍(『僵化劇場』彼得.布魯克語)給吃掉了。
先來談形式,演員身著黑色基本服,戴上民族色彩的頭套、服飾、配件後,輪番扮演劇中角色(除了齊格飛與弗旦兩個角色是全場連貫),而沒戲的演員坐在舞台一旁。這種角色與扮演的當場置換,加上演員說唱及肢體性的表演,令人感覺到譬如印度卡達卡利(Kathakali )、東南亞民間傳統戲劇、甚至是歌仔戲的野台演出,這樣的演出跟現代劇場不同,程式化的動作說唱方式及音樂結構,也沒有鏡框式舞台嚴謹「第四面牆」規則所欲達成的幻覺效果。也就是說,在演員、觀眾的戲劇默契之下,一同享受(場景與歌舞表演)故事的再現。
但是在《齊格飛》的演出中,又不完全是上述的傳統形式,因為沒有自己的表演系統,演員各憑本事(自己的訓練背景),所以訊號紛亂無從對焦,加上又有現代劇場的規則,譬如沒戲的演員正襟危坐側台,似乎要讓觀眾覺得他們不存在,而這份暗示又跟演員當眾穿戴配件、轉換角色的時刻衝突(觀眾無法覺得他們不存在),所以兩個系統都沒有發揮到長處,反而是兩頭皆落空。
雪上加霜的是,沒有加分的舞台空間,舞台設計未克服原本不良的廠房劇場空間,以致於空曠的場域無法聚集演出能量,加上導演缺乏舞台區位的想像(傳統民間戲劇,舞台更簡單),舉「屠龍」場景為例,這隻多人操作的龍偶,沒有利用山丘後方的空間製造懸疑,屠龍的齊格飛也未奔波於山丘的各區位,來製造戰役的慘烈,結果是兩方大剌剌一左一右,毫無懸念地交戰以敷演故事。可想而知,在未處理的空間及缺乏想像的走位之下,讓一票精彩的演員(王世緯、周明宇、陳柏廷、劉毓真、劉嘉騏、劉唐成、劉巽熙和辜泳妍)是多麼困難地擠出表演空間。
戲的開始是導演本人身著打領帶襯衫、西裝褲,從山丘走下舞台拾起一個古老的寶盒,然後《齊格飛》中各方搶奪的指環,導演設定唯一把鑰匙,故事中這位現代人曾再度出現舞台。在故事的詮釋上,導演意圖將神話故事裡頭,各方爭奪的指環(權力象徵),化為現代人想要打開古老寶盒的慾望,寶盒裡裝的是什麼,觀眾並沒得到答案,不過更可惜的是,導演這唯一的詮釋卻也無疾而終。
走出劇場,可以感受到EX-亞洲劇團,是非常認真並艱鉅地,迎戰華格納這隻來自遙遠萊茵河的經典巨龍,但是作品的成敗,往往就是那麼一線之間,民間傳統劇場的精彩在於演員的表演,在於跟觀眾的親密關係,回到核心價值,或許打領帶的導演,才可以真正擁有,可以打開古老寶盒的「指環」(鑰匙)。
《齊格飛》
演出|EX-亞洲劇團
時間|2014/06/14
14:30
地點|華山1914文創園區四連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