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凌越起飛的惡龍《齊格飛》
6月
17
2014
齊格飛(Terry Lin 攝,EX-亞洲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843次瀏覽
謝東寧(特約評論人)

「龍」,一種不存在的生物,跨越東西方的集體心理投射、一個民族的想像與象徵,在東方牠是權力的代表,西方卻將它視為邪惡的力量,無論如何,都代表著一種超自然力量的意涵。一個華格納、四種表述的「華格納格命指環」進入第二週,四部曲第三部《齊格飛》中的屠龍任務,就交給擅長處理東方儀式敘事的EX-亞洲劇團(印度籍導演江譚佳彥)來完成。

屠龍的故事跟革命相差不遠,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孩子被撫養長大後,不畏恐懼的他被利用,鑄劍展開一場屠龍大戰,屠完龍的他後來發現真相,決定離開他的養父,接著喚醒美麗的未婚妻,並繼續自己的冒險旅程。也就是說,英雄必須經過屠龍(推翻邪惡權威)這個過程,才能醒悟找到自我。那麼,EX-亞洲劇團在《齊格飛》的這場演出中,究竟要用什麼方法來「屠龍」(革命)呢?很可惜,這場演出空間渙散、導演手段不明、敘事手法陳舊,置演員於一個非常尷尬的位置,最後只能行禮如儀地勉強說完這故事,將整個劇場包括觀眾,都給惡龍(『僵化劇場』彼得.布魯克語)給吃掉了。

先來談形式,演員身著黑色基本服,戴上民族色彩的頭套、服飾、配件後,輪番扮演劇中角色(除了齊格飛與弗旦兩個角色是全場連貫),而沒戲的演員坐在舞台一旁。這種角色與扮演的當場置換,加上演員說唱及肢體性的表演,令人感覺到譬如印度卡達卡利(Kathakali )、東南亞民間傳統戲劇、甚至是歌仔戲的野台演出,這樣的演出跟現代劇場不同,程式化的動作說唱方式及音樂結構,也沒有鏡框式舞台嚴謹「第四面牆」規則所欲達成的幻覺效果。也就是說,在演員、觀眾的戲劇默契之下,一同享受(場景與歌舞表演)故事的再現。

但是在《齊格飛》的演出中,又不完全是上述的傳統形式,因為沒有自己的表演系統,演員各憑本事(自己的訓練背景),所以訊號紛亂無從對焦,加上又有現代劇場的規則,譬如沒戲的演員正襟危坐側台,似乎要讓觀眾覺得他們不存在,而這份暗示又跟演員當眾穿戴配件、轉換角色的時刻衝突(觀眾無法覺得他們不存在),所以兩個系統都沒有發揮到長處,反而是兩頭皆落空。

雪上加霜的是,沒有加分的舞台空間,舞台設計未克服原本不良的廠房劇場空間,以致於空曠的場域無法聚集演出能量,加上導演缺乏舞台區位的想像(傳統民間戲劇,舞台更簡單),舉「屠龍」場景為例,這隻多人操作的龍偶,沒有利用山丘後方的空間製造懸疑,屠龍的齊格飛也未奔波於山丘的各區位,來製造戰役的慘烈,結果是兩方大剌剌一左一右,毫無懸念地交戰以敷演故事。可想而知,在未處理的空間及缺乏想像的走位之下,讓一票精彩的演員(王世緯、周明宇、陳柏廷、劉毓真、劉嘉騏、劉唐成、劉巽熙和辜泳妍)是多麼困難地擠出表演空間。

戲的開始是導演本人身著打領帶襯衫、西裝褲,從山丘走下舞台拾起一個古老的寶盒,然後《齊格飛》中各方搶奪的指環,導演設定唯一把鑰匙,故事中這位現代人曾再度出現舞台。在故事的詮釋上,導演意圖將神話故事裡頭,各方爭奪的指環(權力象徵),化為現代人想要打開古老寶盒的慾望,寶盒裡裝的是什麼,觀眾並沒得到答案,不過更可惜的是,導演這唯一的詮釋卻也無疾而終。

走出劇場,可以感受到EX-亞洲劇團,是非常認真並艱鉅地,迎戰華格納這隻來自遙遠萊茵河的經典巨龍,但是作品的成敗,往往就是那麼一線之間,民間傳統劇場的精彩在於演員的表演,在於跟觀眾的親密關係,回到核心價值,或許打領帶的導演,才可以真正擁有,可以打開古老寶盒的「指環」(鑰匙)。

《齊格飛》

演出|EX-亞洲劇團
時間|2014/06/14
 14:30
地點|華山1914文創園區四連棟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視覺極大化的母題貫穿拉夫拉的歌劇製作,以強烈的燈光,搶眼的布景,吸睛的機械,企圖與華格納強勢又繁複的音樂一較高下,而視覺語彙編織的敘事,訴諸的可能是感官多於理智。(王寶祥)
10月
22
2018
無法無天的齊格菲總能引起孩子的興趣,就像孫悟空一樣。孩子們樂得看著鑄劍專家怎麼也鑄不好劍,只會夸夸其談,而少年齊格菲兩三下就成了;孩子們樂得相信舞台上這一切的發生。(羅志誠)
6月
20
2014
導演以一貫風格化的肢體設計和簡單的出入調度,說、演了一齣青少年自我認同和心理成長的傳奇;然而,浪漫古樸的詮釋策略,全然不敵德國作曲家華格納為大日耳曼民族精心雕琢的神話結構,迷走在華麗的鋪排和想像之中。(傅裕惠)
6月
16
2014
如果逝去的祖先如劇中的「猴子」般忘了自己的名字,我們如何重塑我們的身分?誰會像「小鳥兒」般唱起深沉又響亮的歌聲,把我們的靈魂重新喚醒,擺脫周而復始的詛咒?
7月
25
2024
表演所留有的諸多空隙,讓「遊戲」中大量的關係實踐尚保有一些與「戲劇」的展演論述相抗衡的能量。甚至於當「戲劇」的意義能夠透過身體擴展為對於現實的注視──如雖然身處奇幻的想像,但死亡的現實注定了主角與祖父的失之交臂──時,過去與現在的交替也可以成為解構歷史記憶中認同本質的批判性立場。
7月
19
2024
《清潔日誌 No._____》無疑是一齣具有積極正面的社會戲劇,導演以「類紀實」的手法來呈現這些真實存在於社會的故事,並期許觀眾在觀看時都能夠「感同身受」所有角色的情感與生活。但也正因為這樣的演出方式,使觀者在觀看時不免會產生一種蒼白的無力感,究竟經歷過後所喚起的情感能夠改變何種現況?
7月
18
2024
烏犬劇場標榜以劇場創作作為「行動研究」,因此這個演出某種意義,是反映劇團對戰爭的研究思考,一年前即開始著手田調,半年前產出劇本,不斷進行修改;因此文本背後的史實資料相當豐富,即使取其一二稍加揭露改寫都已是現成題材,但烏犬劇場不願直書事件,堅持「戲劇轉化」,以意念、情感去「附身」穿越劇場敘事,刻意淡化事件的因果邏輯。
7月
16
2024
但是,看似符合結構驅動的同時,每個角色的對話動機和內在設定是否足夠自我成立,譬如姐夫的隨和包容度、少女的出櫃意圖,仍有「工具人」的疑慮,可能也使得角色表演不易立體。另外,關於家庭的課題,本屬難解,在此劇本中,現階段除了先揭露,是否還能有所向前邁進之地呢?
7月
11
2024
從《神去不了的世界》來看,作品並非通過再現或讓歷史主體經驗直接訴說戰爭的殘酷,而是試圖讓三位演員在敘事者與親歷者之間來回切換,透過第三人稱在現實時空中描繪故事。另一方面,他們又能隨時成為劇情裡的角色,尋找通往歷史陰影或傷口深淵的幽徑。當敘事者的情緒不斷地游移在「難以言喻、苦不堪言」到「必須述說下去」的糾結當中,從而連結那些幽暗的憂鬱過往。
7月
11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