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屠龍」的真諦?《齊格飛》
6月
16
2014
齊格飛(Terry Lin 攝,EX-亞洲劇團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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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裕惠(2014年度駐站評論人)

覽閱「華格納革命指環」計畫的執行,直到EX-亞洲劇團詮釋的《齊格飛》,才讀到一個近似「正典」的版本。印籍導演江譚佳彥以一貫風格化的肢體設計和簡單的出入調度,說、演了一齣青少年自我認同和心理成長的傳奇;然而,浪漫古樸的詮釋策略,全然不敵德國作曲家華格納為大日耳曼民族精心雕琢的神話結構,迷走在華麗的鋪排和想像之中。

《齊格飛》的原作情節,讀來頗令人背脊發涼、匪夷所思!主角齊格飛的父母亂倫,生父又被自己的祖父謀殺,從小是個孤兒,被父親的舊隙養大,整日與森林野獸共處,被養大的目的是為了去屠殺動物,成長過程極度扭曲。他對養父叛逆不敬,祖父扮裝出現眼前也毫不知情;在幸運地拔劍屠龍之後,竟在祖父旁觀之下,走入層層火山,無意間,跟自己的表姑(還是堂姑?)來了電,讓齊格飛初嘗禁果。我的閱讀角度如此「曲解」,也是為了剝開神話包裝下的底層意識,究竟是為了頌揚什麼?還是凸顯何者價值?這齣《齊》劇版本,選擇以意氣昂揚、青春醇美的年輕演員擔綱,其他角色例如迷魅、流浪者、阿貝利希、法夫納等均著重外在肢體表現,以形式詮釋角色,忽略了原著華格納歌劇唱作的周折複雜,結果簡化了戲劇性的鋪陳和角色轉折,把編導精心設計的動作、調度和氛圍,都給「拖垮」了!

回顧過往Ex-亞洲的劇場作品,江譚佳彥設計的肢體動作,往往凝練細膩,特別在《假戲真作》裡的處理,往往能從動作讀出角色的心境。此番演出場地的疏離、距離和現代性,甚至於演員與角色的之間的隔閡(當今的我們,如何看待這則人工神話?),多少阻絕了觀、演之間的互動和交流,而編創者(疲於)投入調度和形式,儀式性的氛圍著實無助於刻劃角色細膩的掙扎,從而失去說服力。畢竟,儀式化和風格化的肢體處理,還是與寫實性的角色詮釋,相去甚遠,那麼,究竟該採取什麼樣的導演策略,才能堆疊出足夠的戲劇性呢?

其次,傳統第四面牆的敘事展演空間,並無法有效呈現這齣《齊》的優點。從服裝、頂冠、道具和肢體,都有匠心獨具的設計特色;一班演員如王世緯、周明宇、陳柏廷和劉毓真等人歌舞肢體都相當成熟,能量也甚為飽足,特別是從音樂劇轉戰小劇場的周明宇,演、唱實力均顯長足進步和突破。可惜,在這所謂多功能空間的稀釋和距離下,我們無法被這些細節直接衝擊。為了變化高度層次,上舞台空間的一座高低不一的平台,為全部視覺畫面的主要焦點,潛藏的視覺重心和暗示性(背後正好是物件與角色出入的懸念區),讓多數演員的能量和觀眾視線的集中,也都往上舞台(不良風水區)投射而去──更何況,導演還讓兩側等候的演員目光,專注地往「龍穴」(即上舞台區)凝視──無法有效充滿在觀眾席和觀眾席後方空曠的「守候」區裡。

製作規模不足以鋪陳神話人物的狀態,對話場景又簡化了其中複雜的人神交戰,我寧可相信編導創作群對原著構想的尊重和謙卑,才讓出了「革命」的戰場。這齣《齊格飛》雖然展示了導演重訓演員肢體的外顯實力,卻仍然無力深刻語言和情感的聯結與想像。瞻前顧後之際,Ex-亞洲劇團不應再逐流追根,而是該重視原創群的長處和本質,要不全心擁抱傳統、表現背景的獨特,再不就是全力拔地而起、拋開不必要的傳統包袱,向「屠龍」的壯志前進!

《齊格飛》

演出|EX-亞洲劇團
時間|2014/06/13 19:30
地點|華山1914文創園區四連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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