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生命映照的國族歷史《拳擊手之死》
10月
04
2011
拳擊手之死(國立中正文化中心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855次瀏覽
鴻鴻

2011/9/23  19:30

《拳擊手之死》以一個約5米見方的拳擊台為唯一場景,演出一名拳擊手烏坦的畢生故事,12回合倒敘手法,由自盡倒帶到出生,伴隨西班牙數十年的獨裁統治史。導演採取果決的「排練場風格」,所有場景變化皆採虛擬,多數演員自由出入不同角色之中。全劇以一跳樑小丑般的主持人貫穿,不斷拿歷史與新聞轟炸觀眾耳朵,並穿插比基尼女郎舉牌施施然繞場行過。

編劇的觀點鮮明──用一個癟三的生命寫西班牙現代史。烏坦口齒不清、愚昧盲從、頭腦簡單、反應如野獸般直接,有時可憐有時可惡,但從來不可愛,更從來不是英雄。他的成功是被旁人幫襯、推導出來的,是一時的政治與媒體祭品,其失敗也便是必然的。即使全場如鬥牛般充滿暴力與感官渲染,但西班牙在這裡毫不浪漫,卻極為真實。

導演大筆揮霍,讓每一回合時而火爆凌厲、時而緩慢如夢,穿插以粉飾太平的歌舞。感官震撼與批判觀點同步出擊,緊密得讓人喘不過氣。例如拳賽時沾水的手套在空中揮灑,逼現強似電影畫面的賁張真實感(還有慢動作的幻覺);又如拳賽中的比基尼女郎,凸顯出這是賣肉賣刺激的地方,一點也不文明高尚國家之光。舉重時舉的不是石頭而是鏡球,讓全場亮麗閃爍,舉重者卻痛苦難當。結尾的處理更是精彩:烏坦之父逞強好勝,躺在地上讓人重踩,大家輪番從空中跳下,落地聲沈重如地震。那聲響一方面呼應開場時烏坦跳樓死亡,彷彿他一跳再跳了幾十次;另一方面也像是這些重擊一遍遍打擊他的胸膛,讓父親和他合而為一,宿命地共譜底層人生的哀鳴。

全劇讓觀眾如拳擊場般圍繞擂台,演員且不時在其間穿梭,讓觀眾不但是見證者、也是參與者。不幸這個無可取代的設計,在國家劇院的大廳,只能在台上象徵性地擺出左右各三排觀眾席,多數觀眾還是在底下或樓上(或更遠的樓上)隔岸觀火。一旦隔岸,那拳擊台便顯得如此侷促、伸展不開,作為景觀而言也顯得缺少變化。一個不合適的劇場可以如何剝奪一齣戲的熱度與質感,這是最佳例證。這齣戲若放在實驗劇場裡演,顯然恰當得多。國內缺乏兩百人以上、五百人以下的專業劇場,讓諸多國際製作硬放到大舞台上,其實倒楣的是觀眾。觀眾戲是看到了,但感覺被抽離了──而台中和高雄,還有更多大劇院在蓋呢!有沒有人在乎什麼樣的空間才適合演戲呀?哈囉?

《拳擊手之死》

演出|西班牙動物實驗室劇團Animalario
時間|
地點|國家戲劇院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把觀眾逆轉為道具或活道具?若是如此,大概是此劇《妬娘道成寺》的絕妙之處,值得註記,甚至在整場戲裏,眼睛是對鏡子的辯證與置換,因為觀眾的眼睛就像是會到處移動的鏡子
5月
09
2025
當方爺爺的愛情被獻給了當代同志情慾的謳歌,身體化作了抗爭運動緬懷的聖體,他個人所剩下的只有那兩不歸屬的灰男孩童話,同時也是《灰男孩》難以處理而輕巧帶過的美國。
5月
09
2025
遊戲結束時,只留下「房屋主人」一人佇立原地,其餘角色已然散去,彷彿回應了流金歲月中關於逝去與留下的永恆命題。
5月
08
2025
當身分不再是單一的、性別不再是穩定的、土地不再是絕對的,劇場才能成為真正的靈場——一個可以悲傷、也可以重生的空間。
5月
04
2025
《甜眼淚》的核心方法乃是從經驗主體而非抽象的「真相」敘事出發。在此被建立起的女童主體,大量地運用了童話、日記、民俗、玩偶等一切手邊的資源,來處理自己現實所必須面對的各種不可解。
4月
30
2025
《幾米男孩》多少開啟了幾米繪本的傳承性,將上一代的記憶講述給下一代,去建立屬於「眾人」的記憶結構。於是,《幾米男孩》完全依賴著幾米繪本而存在,但依然可以構成多種的雙向流動,包含創作類型、觀眾與讀者的世代等。
4月
30
2025
《水中之屋》是一個能讓人沉吟咀嚼、細細品味的文學劇場作品,以契訶夫式的凝視,加上魔幻寫實色彩,呈現真實的在地生命圖像。但,如果回到對「人類與自然相依共存,或對立拮抗」這個命題的思考,我則不免會對這個作品有更多的期待。
4月
29
2025
主題聚焦於愛情等恆久生命課題上,作為人類最複雜卻也能引發普遍共鳴的命題,創作者如何運用故事和「入戲」機制,引導觀眾叩問深刻的情感本質,成為決定該劇敘事層次與思考維度的關鍵
4月
28
2025
《毛皮瑪利》的母題,無疑是藉瑪利扮演母親的表演性質,去展現劇情最具張力的「虛構」與「真實」,也因此影射廣泛社會網絡中權力如何形塑個體、壓抑慾望的過程。
4月
25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