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30 19:30
在一個大雨的夜裡,進到這個以商業音樂展演為主的空間,空曠的室內擺了椅子面向舞台,舞台上燈光音響設備俱全,在黑暗中,舞台的光映照觀眾臉上,他們在這光中隨著嬉笑,台上台下都因這笑聲滿足,標榜快速丟擲笑點的魚蹦興業,在此非正式劇場空間裡,「為表演藝術帶來新氣象」。【1】
魚蹦興業以擅長的「日式漫才」形式製作每次的演出,成員分組成搭檔上台「漫才」(魚蹦興業定義為:類似傳統相聲,但是不刻意追求字正腔圓,節奏明快內容生活。)段落間並有「魚蹦劇場」,即是成員一同演出具有劇情的短篇。本次演出以戀愛為主題,內容談及純愛電影是什麼?女友到底在想什麼?如何說服家長而跟心儀的女孩講電話,進而到求婚方法等等主題。漫才段落中同相聲一般玩語言的遊戲,兩人一來一往,在語言的重複,以及意義斷裂中拋出笑點,掌握當下的流行用語,甚至可領導語言的流行,成功表現語言的活力。上下半場均有一小段劇場演出,上半場的短劇題為「最完美約會」,演出形式有如內心小劇場,男主角在餐廳與女友吃飯,左右兩邊的演員飾演他的思緒,就像漫畫常見的構圖,女主角只有聲音並未出現,男主角面對著觀眾,也是面對著空氣,因為現場的關係,男主角有如跟台下觀眾約會,觀眾為了他的饒舌演唱(b-box)鼓掌,雖真正的女主角缺席,然而在笑聲與掌聲中,或許這就是劇場創作者與觀眾「最完美的約會」。
下半場的劇場演出段落為「我可能應該不一定會愛你」,從劇情中看出團員進入演藝界的見聞,一位敬業的男演員在演出電視偶像劇中,經歷的各種荒謬,從以製作經費為主的考量可減少所有製作中該有的步驟,反應了演員(表演藝術)這行業不受尊重的現實狀況,此短劇同樣使觀眾哄堂大笑,不過題目中「可能應該不一定」,隱約也表達了創作者在台灣當前環境中的不確定感,標題中的「我」雖為劇中男主角,但也有可能是觀眾,那個「你」就是演員,現實中演員害怕觀眾(票房)可能應該不一定會愛演員,接著影響了演員的人氣(存在),是每個身為演員在這個行業的忐忑心情,在這齣短劇中呈現的荒謬,如同劇作家吳洛櫻在「娛樂重擊」中所發表的文章「就是那道光」,提到:「時下的電視電影劇製作模式,商業考量佔據八成以上,毫不遲疑地,它們已經瀟灑地甩掉了題材、類型、故事情節、角色生動等等過去一直認為最重要的『戲劇元素』,堂而皇之以演員人氣度一決勝負。」【2】且此短劇同樣有位從沒出現的女主角,只有一台與人同高度,帶上假髮的蒸汽熨斗稱之,藉由台上任人擺佈的男主角,似乎隱隱可見創作者內心的寂寞,稍稍透出願觀眾在笑聲之餘能有些思考的期盼。
這寂寞很快的就被笑聲淹沒,緊接著就是有如綜藝節目的即興短劇比賽,並且在觀眾投票下決定輸贏,並設有懲罰機制,在一陣又一陣的笑浪中,台上成員雖無角色分別,仍努力扮演著「台上的自己」,我不禁開始困惑所謂表演藝術的新氣象在哪裡?這樣的模式打開電視就能看到,進劇場觀賞的差別又在哪裡?魚蹦興業以都市型商業演出策略,並且有一套行銷,演出輕薄短淺易於消化,瀟灑的甩開了傳統劇場的包袱,對於戲劇元素也有自己的定義,於是,寂寞重要還是笑聲重要?
我時常在開學第一堂課以魚蹦興業的作品來除去學生對於劇場的畏懼感,像是他們經典的台詞「老師十塊錢很多」這類對學生來說是生活中親切的語言,也很容易進入魚蹦興業的邏輯與結構,讓他們發現表演並不難,劇場並不如他們想像老套,就這角度來說,魚蹦興業有教育的意義,有能力讓年輕人親近劇場。但是更進一步呢?魚蹦興業是否具備進一步的野心?劇場是不是一個好生意?魚蹦興業講求團員集體創作,營造團員個人風格,以一種低成本的方式巡迴演出(只需一道具麥克風,以及舞台上的魚蹦興業四字,像是招牌一般,以閃燈圍起,在演出中閃閃發亮。)。過往的藝術創作者,好似都要為藝術犧牲,不為五斗米折腰,必須具備兩袖清風的形象,清高的氣質,大眾對於藝術創作與生意兩者有種絕對的二分法,隨著時代改變,劇場被認為是這時代僅存的手工業,已經逐漸步入黃昏之時,魚蹦興業以另一種方式吸引了年輕人進場,或說在這個不是劇場的劇場看劇場。
於是,進劇場觀戲不那麼難了,且是種「文青」的習慣,當這樣的意念形成,對於劇場的發展與推廣無非是件好事。劇場的意義是否被擴張了?當這樣的演出方式無需調整在電視框中也適用,那麼劇場的當下性與存在是否再次被挑戰?
註釋
出自本次節目單中的劇團介紹內容。在劇團介紹文字中提到:「看魚蹦興業表演,已經成為最近年輕人之間最夯的活動,為生活壓力日漸沈重,沮喪度高漲的台灣民眾提供另一種娛樂的新選擇,為表演藝術帶來新氣象。」並且提及:「從日式漫才出發,衍生短劇等新型態搞笑表演,更快速更無厘頭的搞笑。」
原文出自「娛樂重擊」網站,連結網址:http://punchline.asia/archives/14620
《魚是我們在一起》
演出|魚蹦興業
時間|
地點|台中Lega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