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玫策畫的新編舞家New Choreographer「鈕扣計畫」,今年進入第三載,這個計畫作為青年創作人才發表平台,同時作為持續讓企業單位(包括提供場地以及此次演出媒合的文創、藝術商品)參與藝文創作,展現關懷,產生注視效應上,已愈發得到明確的定義。如果再參照近年來國內舞蹈創作發展生態面向來看,以「個人與舞者們」稱謂出現的集結正漸次出現,這些以編舞者為核心的創作團隊,密集出現於新世紀第一個十年,走了上世紀的沈重與停滯,對於這些新人的注視,正是在一次次初亮相的場合裡得到累積。於是,「鈕扣計畫」也是一次開門,進來新人,迎進我們的目光。
《2013鈕扣計畫》首支作品來自旅居紐約,卻自道已久遠舞蹈的北藝大畢業生蔡冠伶。作品《What Remains》以藍色油漆為媒介,在立軸的白色紙面上,先是潑灑,繼之以手著畫,單邊沾染著漆色的手與衣褲,成了帶動/限制身體表現的驅力,動作雖由中心出發,卻總傾向單邊。舞者(蔡冠伶)眼神崢嶸銳利,牆面的顏料延伸至地板紙面,似欲借此線條說明心緒。然而,一直保持潔淨的半身,卻多少成了不明所以的限制,色塊、線條與舞者身體的關係沒有開展,反而被潔淨與污塊的反差性束縛了想像。
來自香港及德國不萊梅哈芬芭蕾舞團的袁尚仁,帶來雙人舞作《對話》,應是今年最讓人叫好的作品。袁尚仁與夥伴Georgeseu從1+1的關係開始發展,兩人都有著高超的芭蕾技巧,垂直、落下動作乾淨俐落,相似卻又有著小差異的動作組合與節奏,空間位置有時平行,有時交叉,俱反覆說明兩人1+1≠2的微妙關係。這幕初始無言的動作意象,中段之後出現影像,兩人並排背坐於觀眾,反方向同時流動的影像再次說明這組人物的可能關係,影片空曠多彩的田野風景也清楚告訴觀者他們的國外生活背景。最後進入的是語言,袁尚仁採用時而中斷、時而被觀眾聽見的聽覺效果,斷斷續續自述著;Georgeseu拿著手寫看板,對觀眾「說」:請幫助我,我聽不懂…最後也終於尋求到一位觀眾,協助他唸出可能是袁尚仁寫給他的信。這段語言的溝通利用了麥克風、聲音的突然靜止或消音、獨白、書信、音樂中挫(跳針),以及觀眾的介入,最後進入書信裡關於生命的深沈對話,多種介質的插入與使用隱喻著溝通的難度與複雜,而介質的粗糙與不可靠(中斷與消音)更加強說明著溝通隨時被打斷與無解的可能。這段精彩的手法最後連接到兩人並坐於窄隘的座椅內,在浪漫的英文情歌催情下,戛然而止。以篇幅而言,《對話》已獨立成章,但兩人關係、溝通的可能性,應該還有可繼續挖掘描述的內容,《對話》的篇幅具有擴充的能量。
來自美國的高沛齡選擇了高難度的媒合物件:玻璃,一如蔡冠伶選用的顏料,對於舞台安全來說俱帶威脅,這就讓這支《The Best Defense, She’ found》如同舞名,在視覺與空間知覺上,讓觀眾感到某種抵抗性,加上舞作實則來自一部觀眾可能完全不知道的美國小說《Until Only The breathing》所帶給編舞家的意念,在身體語彙與玻璃之間,實有著難以連結的鴻溝。然高沛齡所設計的動作是一整套相同動機下的組合與變化,帶有結構美感,這就讓人留下些許惘然,關於那部小說如果被充分介紹過,也許觀演能更多了解。
最後一支來自台灣習舞與香港城市當代舞團舞者背景的張藍勻,與同為舞者的夫婿羅凡,舞出讓人暈暈然熱浪般的愛情篇章《灰色調》。張藍勻的肢體充滿感情,符號豐富,腳尖到頸部都在表演,與羅凡利用一襲男式西裝表演穿脫拆合,默契之佳幾無縫隙。舞作配合著多首伍佰浪漫情歌,貼切的完全進入情歌情韻;一開始布置的圓形砂堆(彩盬),隨著舞者滑動,漫散成為一片沙海,更像極了《夏夜晚風》這首歌的場景。中段張藍勻插入一段關於愛滋病友人的憶往的旁白,把舞作的主軸拉出另一道情感,而無論伍佰情歌或旁白,《灰色調》說的都是炙灼灼的愛情,編舞家的確充分運用了肢體,描繪了愛的膠著與等待,更讓人嗅出帶著香港都市型激情性格影響的舞作風格。舞作雖是雙人,但主動機都在女舞者身上,如果編舞家希望描繪男女雙方共同的感情面向,目前看來,男舞者的篇幅與角色是較不足的。
上述四支作品,各有一個媒合物件,顏料、椅子、玻璃、彩盬,對我而言,討論這些物件的必要,我寧可刻意忽略,這不僅是因為它們並沒有為舞作帶來多少必要因素,反而有些還帶來困擾,更因為這項媒合只是再一次使用了文創之名,讓文創成為一次創作策展裡的主標題之一,這值得嗎?對剛才踩出一步的青年創作人才來說,文創是不需承受的重。
《2013鈕扣計畫》
演出|玫舞擊舞團
時間|2013/07/21 14:30
地點|台北市誠品信義店6F展演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