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說演的女性叩問《豐饒之地》
12月
13
2011
豐饒之地(何日昌 攝,烏犬劇場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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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東寧

對於劇場演員來說,「單人表演」是一個致命的吸引力,吸引的地方在於,全場的焦點只在自己一人,可以掌控所有關於表演的魅力;但致命的地方也在於,無可閃躲的表演考驗,沒有足夠的功力與經驗,絕對撐不起一齣獨腳戲。劇場初生之犢彭子玲大膽挑戰獨腳戲,在自編自演作品《豐饒之地》中,除了演技尚有許多進步空間,其他編導舞台美術各方面表現,均屬水準以上,尤其內容對於女性議題的探索,更增添作品可供思索的深度。

舞台是一個可轉動的圓盤,道具只有一把椅子,背幕後藏身一個舞台手,負責人力轉動舞台與適時配合聲音演出,兩側斜牆上鑿有隨意排列的一字可透光細縫,這個設計配合燈光與煙霧,讓舞台產生豐富空間幻覺。而舞台上的單人表演,主要由三個敘述角度切入,關於一個快三十歲女人面對婚姻所引起的,對於自身性別命運的探索;而這三種角度分別是演員子玲、角色小玲和作者子玲。

開場彷彿是一個脫口秀,演員以自己的真實身份向觀眾打招呼,介紹今天要演的戲,是一個關於角色小玲的故事,她在邁向而立之年前夕,不小心和男友懷了孕,正考慮要拿掉?還是乾脆結婚?而劇情的前段就在演員和角色交叉敘述中,輕鬆偶而搞笑地發展。這其實是一個布雷希特式的設計,讓劇情故事的進展,隨時有個抽離出來的敘事者加以評斷,同時也讓觀眾加入了自身的思考,如果角色是自己,該怎麼辦呢?

而在故事的進展中,有個關鍵人物,就是同是女人的單親媽媽,這條線拉出了關於女性的上一代經驗。這個有著傳統價值觀念的母親,與具有西方現代觀念的女兒,存有時代裂痕的永恆觀念差距;可是當女兒的,卻不一定想走入和媽媽相同的命運,演員子玲看著媽媽自問:「我是不是妳?我會不會變成妳?」

這個疑問的解決方式,是劇本轉向角色小玲的預知命運記事。她去找算命的菊花大師,然後回家做了一個佛洛依德之夢,她夢見自陰部長出一朵美麗肉色花朵,但卻發出腐臭,來自土地的腐臭,於是劇情進入關於夢境解析之心裡層次。這種由輕鬆轉為嚴肅的鋪陳,也將剛剛年輕準夫妻關於現實生活困境、家庭壓力、愛情關係的問題拋開,成為更根本的女性自身角色處境探索。

最精彩處是當角色最後走進房間衣櫥,發現裡頭深處藏著「藍鬍子衣櫥俱樂部」;此處融合著女性主義的重要文學宣言,維金尼亞.吳爾芙著作《自己的房間》,與殺害無數妻子的《藍鬍子》恐怖童話意象;也逼得演員出來拯救角色,並在一番激辯之後,連隱身的作者(劇作者)都跳了出來,阻止她(或自己)坐上下一張媽媽角色的椅子。

於是經由巧妙編劇手法,這三個敘述角度合而為一個問題,簡單說就是女性自覺。最後一場生產的舞蹈,結果生出了一個女兒,於是也將女性命運之探索延伸至第三代,作者質問到底,女性的未來會如何呢?

表演方面的問題,是著墨敘事部份大於角色真實扮演,不容易看到人物真實情感,當然,這也是單人表演的艱難之處,如何在眾多人物扮演中,兼具辨識度與真實性,而這也正是彭子玲未來演員之路,可以繼續加油之處。

《豐饒之地》

演出|烏犬劇場
時間|2011/11/03 14:30
地點|台北市牯嶺街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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