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作為表演的可能《再一次,美麗人生》
11月
15
2018
再一次,美麗人生(沙丁龐客劇團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312次瀏覽
杜秀娟(專案評論人)

沙丁龐客劇團《再一次,美麗人生》(La Vie est Belle 2)以紅鼻子小丑的形式探討記憶、生命與死亡的議題。這個演出是加演場,去年深受觀眾的喜愛與好評。故事始於阿嬤過世,小丑家族集合,在守喪期間「進行了一場場回憶與探索的遊戲」【1】;六個小丑接續應「陰間」的召喚消逝於幕後,送阿嬤走完人生最後一程而結束。因為前人對這個作品的故事有詳細的描述【2】,我在此想針對本劇的紅鼻子小丑表演進行分析,並探討其作為一門表演藝術的可能性。

紅鼻子是世界上最小的面具,在社區工作場域,它常被用來做為自我探索、賦權與內在修煉的方法【3】。當演員戴上紅鼻子,會表現出一種深層存在的狀態,裸露出自身內在本質,迴異於他種面具所造成的遮掩。這不是說演員就是扮演自己,也不是說演員就扮演小丑,而是處於一種雙重的存在 - 在自我與角色的空間中流動。

本演出中,「陰間」系列是為虛構而作的戲劇構作選擇(dramaturgical strategy);劇情要求小丑進入陰間(也就是死亡),他/她不想去而產生各種衝突、掙扎與訴求,這是非常動人的時刻。然而為了服務戲劇情節,小丑得在有限的時間內離開舞台,犧牲了深層裸露的在場性(presence)。比如當小梅小姐表達她不敢去陰間,要觀眾陪她去;大偉先生想在離世前能有自己的小孩,在觀眾席中找尋願意當他孩子媽的觀眾,都把敘事置於在場性之上。相反地,在社區工作的呈現,通常給予小丑與挑戰共存(stay with it)的空間,不草草解決,甚至不解決,而開啟人類存在的深層困頓,讓觀眾見證一場動人的真實(truth)。

在一般的劇場中,定型角色提供演員一層結構,演員的表演與詮釋必須符合其角色設定,否則觀眾難以認同或接受。而小丑有著定型角色所沒有的自由,能游移於角色與自我、虛構與當下之間,這使得小丑的演出或呈現有其特異的風貌。小丑有著表達情感的自由,向觀眾吐露內在的矛盾與掙扎,來獲取觀眾的同情。一般常見小丑放大表達感情或感受,因誇張、不合比例而造成喜感,這個在本演出被大量使用。另一種表現方式則是如實呈現,比如當幼幼先生在死前的一段告白,因情感滿溢而忍不住淚,我個人認為是本演出中最細膩的呈現。

因著這份自由,小丑能探索所有禁忌議題,而能成為表演藝術的一種文類,在表演光譜的兩端--表演性(performativity)與表達性(expressivity)之間,可呈現不同的風貌。這沒有優劣、也沒有對錯,只有創作策略的選擇。但若論小丑要作為乘載人類負傷的工具(the vehicle of woundedness),小丑的誠真性(authenticity)與脆弱(vulnerability)則是必要保留的特質。因為這是他/她們轉換為原型(archetype),成為普世價值與人類存在困境的見證者、分享者與倡導者的可能;少了原型的深度,小丑成為嘻笑角色,雖然討喜,卻也失去它最珍貴的魔力了。

註釋

1、引自節目單。

2、涂東寧(2017),〈死亡的華麗冒險〉,表演藝術評論台,網址https://pareviews.ncafroc.org.tw/?p=24624 (2018/11/7查詢)

3、參考英國Nose to Nose的訓練課程,http://www.nosetonose.info/uk/ (2018/11/7查詢)

《再一次,美麗人生》

演出|沙丁龐客劇團
時間|2018/11/3 14:30
地點|臺北市水源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我認為《老派日常》說的是「我」與「我們」的「日常」故事,漫遊、聆聽過程中,店主、城市行走的路人、其他觀眾等都是劇場的「敘事者」,在這種極為普通的新舊交疊的日常裡,以城市的枝微末節作為象徵,得以體會、再現人與地方的溫度情感。
12月
19
2024
此刻回想《青春》,整體抒情風格的表現突出,舞台景觀與調度流暢鮮活,可列為個人近年觀演經驗中存在感相當強烈的小劇場作品;至於「青春是什麼」,或可視其以萬花筒的繽紛剪影回應此自設命題,可惜文本內容涉及時代記憶幅員與政經變遷廣泛,整體脈絡編織手法略顯隱晦、模糊
12月
18
2024
乍看之下,舞台上徒留物件,其他劇場元素,如演員、對白與調度,全部退位,彷彿是劇場中的美學實驗,實際上是向劇場外的世界隱喻了一場由下而上的革命預演。
12月
16
2024
水的流動、直擊心靈的片段式演出,從疾病、死亡、衰老,親情陪伴的痛苦到釋然,當觀眾能夠真的走上台去感受不同位置的角色,或許才能真正跳脫自己墨守成規的觀點,在即興創作與互動體驗中感受到生命的衝擊與真實
12月
12
2024
無論是《他和她的秘密》的論壇劇場(Forum Theatre),還是《錯・季》與青少年共同參與的集體創作,皆致力於構築感性共享與對話的場域。透過戲劇過程的推進,創造出新的感知方式,促使參與者對現實困頓進行超越與重新想像。
12月
12
2024
針對作品的意義來討論,本劇唯一的主題即是劇名,略顯單薄;縱然譯導楊世彭認為除了「真相」,還更深層討論了「謊言」的意義【1】;然則,也僅是一體兩面的層次。
12月
10
2024
從前作到此作,都讓人感到作品內裡含有一股很深的屈辱感,源自非常厚重、塵積的離散與剝奪,譬如當看到阿梅和Briggs在仿新村屋構的舞台上性交時,那是我們都有感的,殖民的傷痛。為什麼那麼痛的話要由女性來說?
12月
09
2024
讓我們能夠更進一步看清與推進思考,本劇所嘗試對話的當代難題:究竟什麼樣的「人」、「者」或者「眾」,才能夠在這個時代有效地統一起「沒有歷史」的主體形象,使之成為有效地置入歷史,乃至介入歷史的主角?
12月
09
2024
對導演來說,歷史事件的晦澀之處不只出自文化或歷史上的距離,更在於缺乏言論自由的討論正當性脈絡,就像大多數人明明知道這樣是有問題的,卻因為服膺於現實而陷入「雙重思想」(doublethink),導演也面臨了該不該解構議題的困境。
12月
09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