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身體的美好II——2022臺北藝穗節《告解房》
9月
07
2022
告解房(黃騰生製作提供/攝影畢學恩)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824次瀏覽

簡麟懿


《告解房》(以下簡稱《吿》)為2022臺北藝穗節的節目,由仍在學的創作者黃騰生獨立創作,其內容以私人的情緒吿解為發展核心,故作品骨架與血液成分,不指涉寬廣艱澀的議題,同時作品分作三部精簡的舞蹈小品,即使更替了順序,抑或拆開獨立觀看,也無礙於觀眾理解作品的純粹與推進;在評論《吿》之前,筆者回憶當晚看見的演出內容,心中其實一邊不斷地在叩問自己「何謂舞蹈最原本的樣子?」然而,在《吿》的演出還沒到達尾聲之前,其實心中也已然有底,而那個「底」便是身體。

如此一來,不免也讓人想再提問道:「什麼時候身體需要憑藉跨領域?」


什麼時候身體需要憑藉跨領域?

在許多合作與跨界的節目當中,或許我們該不諱言地直面,某些作品確實開啟了更多舞蹈與其他領域結合的可能性,譬如《有機體》(2012)、《黃翊與庫卡》(2012)、《苔痕》(2020)等等。不過,相對而言,某些其他作品的舞蹈在參與合作跨界後所獲得到的評價,是相對零碎且限縮的,甚至,似乎有違乎原本創作者讓舞蹈參與的動機與精神。

《吿》在萬座曉劇場中的呈現,沒有多餘的創作雜質,只有純粹的技術流、隊形組合以及我們所熟悉的音樂、燈光等交互變化,雖說三段篇章的過場還略顯生澀,所謂的格局與敘事力,未必能投射到議題或是意識流的層次,但就身體表現,其外顯直接的身體與情感,無疑是將許多技術層面的需求推到最高,也讓人不禁期待《吿》在未來是否會有更精彩的發展與後續。


告解房(黃騰生製作提供/攝影畢學恩)


教科書一般的舞蹈編排

《告》三段篇章的長度,皆只有短短的十到十五分鐘左右,分別是〈自裂〉、〈反抗者〉、〈無傷大雅的悲傷〉。作為三段精簡的小品,黃騰生利用每一個Ending的結尾畫面,細細地遷移原舞者的既有位置,再接著讓下一場的舞者漸進式地移動並取代位置,過程中燈光與音樂並沒有牽涉其中,這樣的畫面讓筆者想到鋼琴獨奏時,演奏家在表演下一首曲子前翻頁的靜默,易懂卻也簡單明瞭。

每位舞者皆有極好的身體能力,在情感輸出上以舞者張佩淇最令人印象深刻。而黃騰生的作品質地海納百川,在〈自裂〉中隱約可嗅出英國舞蹈家Hofesh Shechter所擅長的重低音搖滾與身體質地。下一章〈反抗者〉,則可看出他利用四位女舞者的身體優勢,以較少的技巧使用為前提,將身體的風格化加重,並結合芭蕾等長短的身體線條與隊形之間的排列組合,做出了教科書般的編排與調配。

在最後一段的〈無傷大雅的悲傷〉中,黃騰生加入了舞者的行列,雖說後來得知是頂替原舞者上場,但在第一時間看見編舞者同在場上時,筆者認為黃騰生的出現,並沒有過分地區分編舞者與舞者之間的階級制度。此情形的「階級制度」有別於芭蕾舞劇中的首席、獨舞與群舞等職位區別,此情形單純只因編創過程中,編舞者需要將自己抽出以便於確認作品細節,進入演出時卻無心插柳的呈現僵化階級,例如稻草人舞團《第三人稱‧單數》或聲舞團《一杯眾人的咖啡》可窺見一二。創作者演出時,是否能夠不做主人,其實是一件相當難得且需要時間磨練的事情。


告解房(黃騰生製作提供/攝影畢學恩)

而燈光設計吳品方透過傳統燈與Led燈細小慎微地調色,讓整場演出得以柔和地進行,聚焦了舞者局部的視覺感,同時光源的色彩也不喧賓奪主,雖說萬座曉劇場是一個傳統的黑盒子場域,本身並不是難度太高的挑戰,但對照《告》的簡單易讀,燈光的參與並沒有個人色彩濃厚的浮水印,筆者認為這也是相當關鍵的因素之一。


難得的純身體

雖說縱看整個《告》的表現內容,過程中我們依舊可以看出黃騰生的作品輪廓,有沾染了部分帕派約安努(Dimitris Papaioannou)《Nowere》(2009)手部連結的畫面,或是克莉絲朵.派特(Crystal Pite)《The Season’s Canon》(2016)直線排列及卡農等等的影子,同時舞者的身體面向也多以正面或背對觀眾為主。《告》在結構上來講,「非常地學院派」,但這也能解釋為,只有學院派才能夠做到的理所當然,同時,「非常地學院派」也是學院派出身的舞蹈家們能否脫穎而出的創作難關。


告解房(黃騰生製作提供/攝影畢學恩)

《吿》的創作觸角既然關注在個人情感的宣洩上,筆者在觀看的過程中也確實不用太傷腦筋,不需要潛入「黃騰生的大海」之中尋找訊息,只需要靜靜地觀看潮起潮落,看浪淘沙,看海面上映來的倒影。這樣純身體的感受曾幾何時已如此難得,至少筆者認為,在觀看了那麼多豐厚而沉重的舞蹈作品之後,這樣獨具匠心但不具匠氣的創作,雖非讓人懷念再三,卻是讓人再三期盼的。

《告解房》

演出|黃騰生
時間|2022/08/26 19:30
地點|萬座曉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更重要的,透過空間變體來架構議題時空的同時,TAI身體劇場也以舞蹈肢體加以回應從日治以來不同殖民政體如何改變原住民族的(勞動)身體,更形辯證。
11月
23
2023
透過作品,我們可以在有距離的、安全的狀態下感受真實世界裡正在發生的事,藉由想像,讓人類能夠同理遠方的苦難。
11月
22
2023
在《波》的身體動態上,除保有雲門既有的太極導引骨盆啟動、武術內功的下盤穩固,亦加入了popping、機械舞等街舞的元素,整體動作姿態更為快速、流變,線條更加綿長,沒有收束的動作。
11月
13
2023
莊國鑫住民舞蹈劇場《∞-無限循環》的極簡韻律,其底蘊是由阿美族的精神性概念出發
11月
08
2023
蔡博丞在《深深》裡頭試圖找到一種虛無主義式的破壞,並且重新建立起一個浪漫主義的詩意空間,如同他在前導影片中提及的光、勇氣等名詞,使其反轉《浮花》水平面意象的世界觀,是一種帶有水性與浮力的蔡式深淵。
10月
31
2023
筆者認為《重》的編創動機,基本上就是要為《偽》對於觀眾的底線試探,進行收尾與收拾殘局的。
10月
31
2023
《波》是一種超現實的顯現,還是拉近了人與自然之間那無限的一釐米,創作者恐怕必須給我們一個結論,若否,我們與數位肉身的距離,便是永遠的九分之十,屬於這個時代難解的阿基里斯悖論也未可知。
10月
27
2023
不禁令人思索,當演出者的身體控制極為精確,能與劇場空間中具有傳播力量的少許元素產生足夠迴響之時,是否仍須為顧及某種戲劇性考量或情緒推動而附加無法忽視其敘事性的樂曲於背景之中?
10月
24
2023
《波》這個作品,有「舊」。祖母流傳下來的珠寶,彷彿重要時刻一定得現一現。雲門傳統在2023的五十週年或許超常發揮了,相對《霞》,《波》讓我微感保守。
10月
23
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