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告別的渡鳥《車站:渡鳥》
6月
23
2014
渡烏(迪迪舞蹈劇場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397次瀏覽
徐瑋瑩(台南應用科技大學舞蹈系兼任講師)

車站,意味著旅行;可能是出發或歸來,可能是旅程的過渡。在人來人往的車站,有匆忙趕時間的過客,也有漫步靜觀的漫遊者;有身障人士的兜售,也有社會邊緣人的乞討。與此同時,依依不捨的離情與團圓興奮的激情,也都在車站輪番出現。車站,上演著人生百態,與人情冷暖。

車站的意義,對今日習慣快速流動的人而言,是不同於過去習於安定生命形態之人。昔日,車站可能是遠離故鄉,出外打拼的起點。遊子雖懷有闖蕩打拼的心情,但與故鄉的鄉土之情卻緊密相繫。甚至,外出打拼的目的是要將豐饒的資源帶回給家鄉。而今日,車站即便是遠離故鄉,出外打拼的起點,但年輕一代的旅人已不再懷有濃濃的鄉愁。似乎,生命即是一趟無止盡的旅行,似渡鳥般的旅人只是短暫的渡過生命的每個風景,不再留戀安定,也不再對任何風景懷有強烈的聯繫。由旅德十年的青年編舞家吳思瑋與德國街舞工作者Martin Klukas共同創作的《車站:渡鳥》所呈現的舞蹈意象屬於後者。

演出將舞台從黑盒子劇場移到公共空間:火車站,演出的內容平行周邊發生的場景,即人際間相遇與離別,或匆匆來去的景象。車站內四周的空間佈置,電梯、剪票口、指示牌、廣播聲響,與來來去去的人群皆成了演出的一部分。舞作以感傷低沉的朗讀聲開始黃勁連的詩作《渡鳥》,詩中充滿對故鄉的懷念,與迫不急待返回故鄉懷抱的心情。過程中,車站廣播傳出開往屏東列車的上車訊息,更增添此段濃烈的情感。但,舞者的表演,尤其對於「告別」的情感表達,卻與這段引子有對照性的反差。舞作將詩作「告別」(故鄉)割捨不下的濃烈強感,轉變成不得不的離愁與無能抵抗的宿命。於是,告別成了迎接新的未來的希望。

表演在高雄車站裡不算大的空間中進行,同時,在演出空間內還設置一個僅容一個人張開手臂大小的透明、如盒子般的空間。此空間是舞者沉思、休息或換裝的空間,它似乎象徵著旅人暫時的休息與窩身之處。其中一段,舞者在此狹隘的空間內射紙飛機,紙飛機不斷撞壁的景象,似乎隱喻此空間亦是旅人被困的心靈。於是,逃脫與奔向自由成為必須。但旅人決定如渡鳥般的旅行,卻隱藏著掙扎,而非對過去全然的釋懷與放下。飾旅人的女舞者,身著黑色長禮服,似乎表徵自我沉重、甚至糾結的內在情感。她手部與上半身具空間與節奏張力的動作表現,同時,不斷重複每段的舞蹈斷句,猶如透過身體表達內心的掙扎與尋無出路的懊惱。內心情感的張力在看似冷靜的表情下,凸顯出現代人不得已的內斂。

是甚麼原因使旅德十年的吳思瑋創作此主題的作品?德國福克旺的求學與碧娜鮑許舞團的經驗,是提供舞作創作風格與演出技巧的基礎,但我揣測這是編舞家吳思瑋的生命寫照。當狹小與極度競爭的台灣無法提供年輕人發光發熱的舞台時,「渡鳥」成了生命的選項。唯有如此,才有機會尋找一展長才的舞台,以及自我肯認的生命價值。

渡鳥們擅長告別,習慣告別。或者,為了追求人生的舞台、心中的理想,渡鳥們必須練習告別,直到告別成為生命中的常態。

《車站:渡鳥》

演出|迪迪舞蹈劇場
時間|2014/06/07 19:30
地點|高雄車站3F候車大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群浪》從電音和慢速中看到自由,放大生命的存在;從看似青春動感中探討其背後深層、關於身分認同的沉重議題。或許跟最後的結局一樣,沒有解答、沒有對錯;只不過,是以一種更為純粹,不常見的態度,切入觀察這個世界,在兩個端點中,找到一個舒適的平衡點。
11月
20
2024
編舞家林文中不僅運用了「無家者」的對話作為舞蹈主要配樂,在對話之間還慧黠地穿插了歌劇中的詠嘆調,壓抑、痛苦的情緒剎那間得到了一絲釋放,伴隨著優美的歌聲,彷彿讓生命獲得救贖般,一直沉溺於泥濘中的自己,也得到了舒緩與解脫。
11月
11
2024
就舞蹈身體而言,這個自我在台灣幾乎沒有經典涵義的傳統可言,把宮廟信仰或原住民祭典的身體性視為舞蹈,其實是事後的現代發明與自我證成。那麼,與其惘然去找出刻有自己名字的魚,還不如把自己視為魚,並裝上感應器,游向汪洋大海,接通地球寰宇的種種感素。
11月
01
2024
而今回到劇場,完整的「劇場重製版」讓過往的意味不明忽然有恍然大悟之感,拉威爾《波麗露》僅有單向漸強的意涵也更為明確:鼓點是不得不前進的步伐,無論是誰,人生都沒有回頭路。
10月
28
2024
《人之島》則將聚焦於人的視角稍稍轉移到環境,從風土民情與人文歷史稍稍滑脫到海洋島嶼間的隆起與下沉,以及隨著外物變動所生成的精神地景。
10月
14
2024
帶著島國記憶的兩具身體,在舞台上交會、探勘,節奏強烈,以肢體擾動劇場氛圍,於不穩定之間,竭盡所能,尋找平衡,並且互相牽引。
10月
13
2024
隨著表演者在舞台上回想起的「舉手」與發聲,其力度似乎意味著創作者/表演者想要正面迎擊某一面牆;而這一面牆的內核關乎了當事者所在意的生命經驗,有徬徨、焦慮與怒氣,進而回望這些舉止的源頭與動機,猶如一種來自當事者的「愛」跌進了谷底,然後激起一整個連充滿試探性的時代,也無法平息的驚人勇氣。
10月
09
2024
這個台灣原創的舞劇中,卻可以看見多種元素的肢體語彙,包含現代、民族、芭蕾,甚至是佛朗明哥舞。從劇中對於歷史脈絡下的故事與舞台美學風格的專業運用,可以感受到台灣柔軟包容的文化特色,是一個結合各種專業才能,並融合呈現的表演藝術。
10月
09
2024
於是乎《我.我們》第二部曲也一如首部曲般,意味著全新的布拉瑞揚舞團正在萌芽,同時尋覓到了一個獨立的中心點,而不單僅是繼承,以及向傳統學習。他們開始進一步發展、定義此時此刻的當代原民文化,對筆者而言,更點出了新的演化與反思:這樣「原住民」嗎?
10月
08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