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身體說故事的兩種方法:余彥芳、楊乃璇 《下一個編舞計畫Ⅱ :創造下一個風景》
12月
11
2012
下一個編舞計畫/關於消失的幾個提議II(周先生與舞者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195次瀏覽
謝東寧

歷史告訴我們,藝術,就是在不斷地質問中前進,舞蹈何嘗不是。由優秀編舞家周書毅發起,對象為年輕舞蹈創作者的「下一個編舞計畫」,今年已經邁入第二屆,本屆以「編舞!還有什麼可能?」為題,持續提出了關於舞蹈觀念上的質問?「身體為何?舞蹈為何?編舞家為何…,舞蹈還有什麼可能性?」

第一週亮相的兩個作品,余彥芳的《關於消失的幾個提議II》,及楊乃璇的《小小小事》,兩位創作者想法獨特、形式大膽,並且內容細膩地提出一個相異於當今舞蹈主流脈絡的可能性,為台灣舞蹈的NEXT(下一波),展現了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精彩演出。

綿綿細雨中,在華山文創園區果酒禮堂的排隊等候進場人群中,突然開來一台小貨車,司機熟練地打開後車廂、架起音響、燈光,馬路上的一座臨時劇場,就此展開余彥芳的《關於消失的幾個提議II》。打開的車廂裡頭,掛著兩位包著透明塑膠袋的舞者,身體的去精神性,關於只是成為「物質」的鮮明意象;接著舞者從塑膠布中走出,在車廂外鋪上塑膠草地,兩具身體才開始有了屬於人的生命,由接觸即興產生的身體能量交流。不過很快地,貨車司機又將他們(物件)搬上車廂,開往細雨中的台北街頭。

再上去二樓果酒禮堂時,看見舞台上一片白牆、白布,而慢慢地,白布逐漸自後方褪去,露出在過程中不斷蠕動的白衣女舞者(余彥芳),並且在之後整個舞作中,她只是用各種方式,不斷地抖動身軀,身體成為一個肉體召喚靈魂(精神)的中介,一如靈媒召喚遠方神靈。那麼,編舞者到底在召喚什麼呢?隨著影像與聲音的逐漸變化,我們才明白,舞者是剛剛被封閉在車廂中的「物品」,穿越嘈雜環境(空間與時間),在即將消失前,身體不受控制的抖動。

這是一個以身體為主要媒材的觀念舞作,舞蹈中很少看到所謂的「跳舞」,但編舞者細心地,從場外一路經營到劇場內,將身體與它所處的環境緊密結合,與過去講求抽象美感的舞蹈不同,展現了一種舞蹈的「新寫實」;並且在舞蹈形式上,也從外在性的肢體美感,經由單調地重複抖動,進入身體內在性的情感思維,甚至重返遠古天地之間的儀式性召喚,於是舞作中抖動身軀,便替代了參加儀式(演出)的你我,召喚身體在當今社會中,不斷失去的自我。

剛從研究所畢業的楊乃璇,其作品《小小小事》簡直一鳴驚人,流暢多變、乾淨俐落,加上風趣幽默地,處理一個小酒館中的各種小情境、小片段,而直到最後主題才展現,原來透過這些人生的浮光掠影,追尋的是最簡單(也是最困難)的「愛」(擁抱)。

混和著輕鬆爵士、深情探戈、傷感西洋流行或者愉悅巴哈古典…,一股濃厚美式風情裝扮,發生在小酒館的「舞蹈劇場」,九位個性鮮明的舞者,以大部份是街舞的基礎,發展各種身體表演形式,戲劇、默劇、國標、現代、嘻哈或者是獨特風格的當代,最重要的是,舞者們完全進入舞蹈之中,淋漓盡致、盡情發揮,碧娜‧鮑許的那句老話「舞者為什麼要動」的舞蹈動機論,在此卻如此自然地被實踐。

一群人上場紛紛展現自己的角色,調酒師、侍者、顧客、酒館女舞者…,他們分別訴說了各自的小故事,調酒師默劇調酒、酒吧風趣節目主持、調皮天鵝湖、三位酒館女舞者的私密情感互動…,甚至這些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延伸到酒館之外,情侶之間的愛恨、侍者下班後的私生活…等等。編舞者用了更接近平常人的身體動作,來演繹這些輕鬆幽默的小故事,沒有驚人的舞蹈動作(雖然動作並不輕鬆),但卻更接近平常觀眾的身體情感,「舞蹈劇場」的主要精神,也莫過於此。

如果真要挑毛病,舞作主題似乎來得過晚,不過當最後一幕,編舞者大膽地只用最簡單的相互擁抱,及侍者用手指劃自己的身體,痛苦地倒地來做深沈感人的結尾,真不由得讚嘆編舞者的細膩聰慧,相信未來潛力無窮。

陰雨台北中一個愉快的週末夜晚,真的要謝謝這兩位年輕編舞家,為我們打開舞蹈的當代新風貌。

《下一個編舞計畫Ⅱ :創造下一個風景》

演出|周先生與舞者
時間|2012/12/08 19:30
地點|台北華山1914文創園區果酒禮堂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就舞蹈身體而言,這個自我在台灣幾乎沒有經典涵義的傳統可言,把宮廟信仰或原住民祭典的身體性視為舞蹈,其實是事後的現代發明與自我證成。那麼,與其惘然去找出刻有自己名字的魚,還不如把自己視為魚,並裝上感應器,游向汪洋大海,接通地球寰宇的種種感素。
11月
01
2024
而今回到劇場,完整的「劇場重製版」讓過往的意味不明忽然有恍然大悟之感,拉威爾《波麗露》僅有單向漸強的意涵也更為明確:鼓點是不得不前進的步伐,無論是誰,人生都沒有回頭路。
10月
28
2024
《人之島》則將聚焦於人的視角稍稍轉移到環境,從風土民情與人文歷史稍稍滑脫到海洋島嶼間的隆起與下沉,以及隨著外物變動所生成的精神地景。
10月
14
2024
帶著島國記憶的兩具身體,在舞台上交會、探勘,節奏強烈,以肢體擾動劇場氛圍,於不穩定之間,竭盡所能,尋找平衡,並且互相牽引。
10月
13
2024
隨著表演者在舞台上回想起的「舉手」與發聲,其力度似乎意味著創作者/表演者想要正面迎擊某一面牆;而這一面牆的內核關乎了當事者所在意的生命經驗,有徬徨、焦慮與怒氣,進而回望這些舉止的源頭與動機,猶如一種來自當事者的「愛」跌進了谷底,然後激起一整個連充滿試探性的時代,也無法平息的驚人勇氣。
10月
09
2024
這個台灣原創的舞劇中,卻可以看見多種元素的肢體語彙,包含現代、民族、芭蕾,甚至是佛朗明哥舞。從劇中對於歷史脈絡下的故事與舞台美學風格的專業運用,可以感受到台灣柔軟包容的文化特色,是一個結合各種專業才能,並融合呈現的表演藝術。
10月
09
2024
於是乎《我.我們》第二部曲也一如首部曲般,意味著全新的布拉瑞揚舞團正在萌芽,同時尋覓到了一個獨立的中心點,而不單僅是繼承,以及向傳統學習。他們開始進一步發展、定義此時此刻的當代原民文化,對筆者而言,更點出了新的演化與反思:這樣「原住民」嗎?
10月
08
2024
全場觀眾呆呆坐著,面對著是否該積極地去理解這些流動的刺眼與挑釁究竟意味著什麼而無動於衷?又或是令人岔題雜想,編舞家當真要三部曲翻了你個底朝天:莫非這裡的音樂是用來看的,視覺是通過震動方可見,而舞蹈本身就是飛蚊症?難道這是一個新的山神巨獸神話傳奇的懸絲傀儡戲?果真眼前的都不是眼前,唯有鳴謝支持我們繼續跳舞是真?真的是這樣?政治正確就是理所當然?
10月
08
2024
《我忘記舉手》藉由樂齡族群、青年族群及青壯年族群,讓觀眾重新反思人生階段所面臨的議題,具教育意涵以及人生觀,探討人生哲理……
10月
07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