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俊德(表演藝術自由工作者)
關於身體的歷史,是身為人的痕跡;然而表演藝術,需要回到人本身。
近年以個人生命為核心的作品越來越多,無論是2020臺北藝術節-共想吧,由林宜瑾所編創的《工尺鼓詩》,抑或是黑眼睛跨劇團與余彥芳的《關於消失的幾個提議Ⅲ》,以及這次董怡芬所創作的〈我的身體‧我的歷史〉都圍繞在表演者的個人生命經驗與歷史背景,這種似乎與大眾若即若離的內容,觀眾該如何產生回應?與是否有必要產生回應?都是我觀看此類型的作品,會不斷思考的面向。
〈我的身體‧我的歷史〉由編舞家董怡芬於舞蹈空間舞團《勥之2》演出中所編創的舞作。作品開頭已經先以一段滂薄的音樂抓住我聽覺的焦點,隨後舞者一個接一個如同電動遊戲「選角」方式亮相,充分展現出每一名「戰士」的特色,光是這樣就營造出即使沒有炫麗設計的舞步,身體本身就是相當有故事的存在。當身體是舞者說話的工具,我相信個人經歷越豐富,在詮釋當中將有更多的可能,但卻也相當考驗表演者將轉譯生命經驗為表演的能力。
接著,強烈節奏的音樂及閃爍燈光轉換,舞者透過偏向運動的身體,進入類似有氧舞蹈的動態,據舞者說,此段落的動作是沒有固定下來的;同時舞者並輪流走向後方的背板書寫零散的形容詞、名詞等文字。這樣的編排,我順理成章把它歸納成兩個部分:一為個人產出,二為群體影響。個人產出(無論是表演者當下心血來潮所選擇的動作或書寫的文字)具有持續發生,且上一刻已成為歷史的象徵;而群體影響則是因為此段落動作並沒有固定下來,因此表演者需參與他人的當下,共創歷史。再回到闡述自我生命歷史的作品該如何與觀者連結,我想此段落已經提出一個可供大家參考的方向。
正當我沈浸在眼前強而有力的氣氛中,舞作來到另一個調度:一名表演者播放著預錄好的語音,語音內容明顯是取自於台上表演者的生命背景,表演者則是透過自己的身體,詮釋自身的故事。每一位表演者的呈現有著相當不同的選擇,有人很具體呈現出科班舞蹈訓練的樣子,有人透過測量來指涉標準等等⋯⋯似乎都在講述著此刻對於個人生命歷史最有感受之處。而我最在乎的重點,是這些內容,與觀眾產生共感之後,如何持續被意識到;觀賞後是否留下餘韻,是我最在意的。
如果人們每一秒都在創造歷史,那我想談談在這個後疫情時代裡,身為表演工作者的人、創作者們,甚至觀眾有什麼樣子的改變?我試圖從此舞作中,去觀察這個時代造成什麼影響。就拿其中一個段落來說,當時舞台上一位手持麥克風的舞者,用語言敘述舞蹈動作,我想多半觀眾跟我一樣,腦海會產生各自的「舞蹈畫面」。在這邊我先認同腦中「想像的舞蹈」也能稱為舞蹈的說法,不過,疫情期間是否讓我更回到自己本身,因此更去接受這樣的想像?總之,我認同自己已經在「看舞」,是我在這個演出段落中思考的,這正巧就是疫情期間,一種表演藝術與自我的轉化。而回到編舞者董怡芬身上,我近年觀察她的作品,感受到她個人編舞美學逐漸鮮明,包含她受邀至大專院校所創作的作品之中,都可以感覺到她非常在乎表演者個人特色。這次〈我的身體‧我的歷史〉以表演者的個人歷史,來提出、探尋與觀眾之間的相容之處,並期許能與大家共創歷史及未來。我相信這樣的創作方向,是讓表演藝術更貼近「人」。
倘若求學階段的歷史課是在培養我們思辨的能力;那回到自己的身體、生命歷史上,也許能從自我了解當中累積能量,在表演中形成直接有力的對話。
勥之2〈我的身體.我的歷史〉(舞蹈空間舞團提供)
《我的身體・我的歷史》
演出|舞蹈空間舞團
時間|2021/05/08 19:30
地點|舞蹈空間舞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