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外面的世界,回返內在的領會《夜鶯》
5月
31
2016
夜鶯(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673次瀏覽
吳思鋒(2016年度駐站評論人)

如果《夜鶯》的主題如導演鄭嘉音所說「迴繞在自由與愛中」【1】,那麼,無獨有偶版《夜鶯》引我們走過什麼樣的途徑,領會自由與愛?當安徒生原著中夜鶯棲息的御花園轉換為更具想像空間的「外面的世界」,而夜鶯美妙動人的歌聲變成由「耳朵」發出,故事裡那位住在世界上最華麗宮殿的皇帝,如何領悟、解放他佔有的權力慾望,便必須回返「聆聽」,夜鶯的歌聲不僅令所有人陶醉,也有喚醒人們童年樸實記憶,令人潸然淚下的魔力。夜鶯的歌聲,也是皇帝治理國家的警示,惡夢中的光。

然而,無獨有偶版的「聆聽」首先是在帶侍臣找到夜鶯的貧窮姑娘茉莉身上產生意義,她是夜鶯的翻譯者,只有她聽得懂夜鶯的說話,但無論童話或偶戲,皆非將民和官對立起來,因為大多數的市井小民雖然喜愛、懷念夜鶯的歌聲,但當他們聽到日本天皇遣使進貢的一隻「可把一首歌唱得每一遍都一樣」的機械夜鶯歌唱之時,仍然陶醉其中,不分所以。因此,不是「民」決定了聆聽的領地,而是

「貧」灌溉了聆聽的土壤。

貧民擁有聆聽的能力在先,進而影響皇帝對子民的愛護與敬重,這樣的相對關係在最後一首歌《春之歌Ⅱ》「茉莉-皇帝」的唱序亦有相應之處。而皇宮縮小為一個小圓台這麼大,圓台之外皆外面的世界,反而顯得宮殿存在如此渺小;侍臣一變三,身連身,大多時候僅由一人操偶,有意無意間強化官形象的同時,也增加觀賞的趣味。官官們本是皇帝與子民、宮殿與市井的中介者,如茉莉是夜鶯與皇帝間的翻譯者一般,佔有關鍵的發言位置,可是他們卻是唯一無法聆聽的角色,故事終究還是需要壞人,這也是聆聽做為主題的最大缺憾。無法區分機械夜鶯與夜鶯的歌聲有何不同的人民,則呈現另一種聆聽的樣態,他們不壞,聆聽夜鶯只為滿足基本慾望、對美好事物的嚮往,不求擁有。倒是原作中一閃而過的臨演,窮苦漁夫,搖身一變成了能發出睿智之聲的歌隊,吟唱〈冬之歌〉:「......這只是千千萬萬年中的某一季......」提醒我們故事不一定總有美好結局。

導演從原作的「皇帝落淚」延伸出「童年記憶」的時光圖景,聆聽之意經由夜鶯與皇帝、官與民的對應關係、外面的世界與內心世界......逐漸交纏出緊密的敘事,聽夜鶯歌唱便忍不住流淚,「想到小時候跑到外面撿彩色石頭」(引台詞)的皇帝,終於顯露自身的脆弱。在那個記憶世界,不在乎做了什麼會獲得回報、獎賞。在那個外面的世界,石頭的顏色如同宮殿一樣繽紛,但卻早已失去了那時的純真,一切就是投入進去,這麼簡單而已。而自由與愛,從來不在乎目的,始終源於聆聽自身與他人。

註釋:

1、參見場刊,鄭嘉音,〈《夜鶯》台灣製造,驚艷波蘭〉。

《夜鶯》

演出|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
時間|2016/05/27 19:30 
地點|宜蘭縣文化局演藝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兩齣劇藝術表現下透出的批判,反映當代氛圍,而語言與場面調度中,更有著後設的趣味與鋒利,而這兩齣劇作分別各有「跨」的特質,如《夜鶯》跨國流動與融合的眼光,與《晴空小侍郎》在傳統戲曲基礎中,開啟現代混搭實驗進而產生向上生長的動能。(陳元棠)
4月
20
2017
唱出時光的流轉與場次情境的梗概,恰似傳統戲曲運用「戲」與「唱」的方式,在「戲」中,觀眾得以全身投入;「唱」段時,「旁觀視角」遠眺全局。(邱書凱)
12月
02
2016
舞台設計之妙,一個圓形的舞台,周圍可以隨意插入圓柱,支撐各種需要的布景;也可以插入樹枝,成為夜鶯棲居所在。空曠虛靜,契合中國美學的抒情簡淨美感精神,整齣戲觀之也的確清爽怡人。(謝鴻文)
11月
22
2016
《裂縫 — 斷面記憶》難能可貴在此刻提出一個戰爭的想像空間,一個詩人對戰爭文本的閱讀與重新組裝,具象化為聲與光、人與詩、風與土地的行動劇場,從城市邊緣發出薄刃之光。
4月
16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
由於沒有衝破這層不對稱性的意志,一種作為「帝國好學生」的、被殖民者以壓抑自己為榮的奇怪感傷,瀰漫在四個晚上。最終凝結成洪廣冀導讀鹿野忠雄的結語:只有帝國的基礎設施,才能讓科學家產生大尺度的見解。或許這話另有深意,但聽起來實在很接近「帝國除了殖民侵略之外,還是留下了一些學術貢獻」。這種鄉愿的態度,在前身為台北帝大的台大校園裡,尤其是在前身為南進基地、對於帝國主義有很強的依賴性、對於「次帝國」有強烈慾望的台灣,是很糟糕的。
4月
15
2024
戲中也大量使用身體的元素來表達情感和意境。比起一般的戲劇用台詞來推進劇情,導演嘗試加入了不同的手法來幻化具體的事實。像是當兄弟中的哥哥為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游擊隊著想,開槍射殺敵對勢力政府軍的軍官時,呈現死亡的方式是幽魂將紅色的顏料塗抹在軍官臉上
4月
15
2024
《Let Me Fly》的音樂風格,則帶觀眾回到追月時期美國歌舞劇、歌舞電影的歡快情境,不時穿插抒情旋律作為內在抒發,調性契合此劇深刻真摯、但不過度沉重的劇本設定。
4月
12
2024
因此,當代的身體自然也難以期待透過招魂式的吟唱、紅布與黑色塑膠袋套頭的儀式運動,設法以某種傳承的感召,將身體讓渡給20年代的新劇運動,以作為當代障礙的啟蒙解答。因此,黑色青年們始終保持著的這種難以回應歷史的身體狀態,既非作為歷史的乩身以傾聽神諭,亦非將僵直的歷史截斷重新做人。
4月
11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