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無框的靈魂》是兩廳院今年秋天藝術節的音樂類節目。無論是文字宣傳或是預告影片,都透露了這不只是一場傳統音樂會,還透過各種劇場效果來為舞台上的呈現增色。這個「新製作」從聽、看、感受皆有不同的體驗,雖然觀看演出本是一個整體感受,但本文將試著拆解表演廳中的各種元素,透過不同的維度來進行演出評論。
從古典到當代,音樂演奏呈現亮眼
本場音樂會所邀請的音樂家皆為台灣中、新生代的一時之選,弦樂四重奏雖然非常態的固定組合,但卻有相當到位的表現。演出一開頭的海頓「皇帝四重奏」即非常進入狀況,聲部之間彼此相互的延長等待也非常美,低音聲部所演奏的長音,拉扯之間也將海頓的鄉土味給表現得很到位。
至於貝多芬的弦樂四重奏Op.127,層次感雖然沒有前一首海頓出色,但在賦格的部份,四位音樂家依然演奏得清晰明白。相對於活靈活現的四重奏組合,鋼琴獨奏由李斯特改編舒曼的〈獻詞〉,則顯得有點過度小心翼翼。舒曼的合唱曲,首先是包圍著鋼琴演唱,以聽眾角度很可惜沒能聽清楚作曲家讓各種母音與音高變化所產生的化學作用,也犧牲了不少合唱團對德語的著墨;隨著隊形展開,無論是合唱團的音色或是清晰度都大幅地提升。
布拉姆斯的鋼琴五重奏雖然當晚只選了兩個樂章演出,卻是相當精彩的演繹,尤其是第三樂章的詼諧曲,完整呈現出音樂的份量,卻不至於笨重,除了做出音樂張力外,也有相當理想的寬闊感。後續的佛瑞鋼琴五重奏,團員能及時轉換演奏的技法與語法,做出輕巧而典雅的呈現,當中還帶有三分玩味,實為難得。
至於德布西的「潘神之笛」安排了朗誦者,但除了聽不清楚朗誦內容外,也未能與長笛獨奏之間有良好的互動,頗為可惜。終場前由的梅湘的時間終結四重奏選段,或是二十一世紀作曲家奧利維洛的作品,音樂家無論就現代音樂演奏技巧,或是音樂氣場的製造,都相當的成功,觀眾也都投入了一定的專注度。
先行:無框的靈魂(國家兩廳院提供)
在跳脫框架之前,尚待釐清框架本身
但就整體製作而言,筆者認為本場音樂會的文本本身,並無法清晰表達一完整藝術意念。其選曲共通性雖皆為曾具有劃時代突破性的作品,如此將作品安排在一起,卻不足以表達製作人、導演於演後座談後所描繪的自由與破除框架。嚴格來說,筆者認為扣除單獨作品本身所傳遞的訊息外,串連一整套音樂曲目後,所呈現的元素集合是發散且薄弱的。透過導演、視覺設計或演後座談的語言說明,都未能具體地呈現這個製作「想說什麼?用什麼方法說?」。
音樂會中所選擇的作品,與其用一個「製作」來串連其共通性,或許回歸於一位專家學者娓娓解說,還較能讓觀眾聚焦在音樂本身。在視覺呈現上,本製作也有許多未逮之處,包括演出者在台上的身份令筆者混淆:傳統的音樂演出,音樂家所追求在台上被「看見」(實為聽見)的是音樂本身,本質為作曲家的意念,也伴隨演出者的詮釋思考。但當音樂演出者被給予動作或導演指令後,作品中所呈現的作曲家意念隨即被沖淡,更遑論許多時候音樂家在台上要同時擔當音樂家、演員、檢場等多種角色,其中還有不少角色同時「上身」的片段,令筆者感到更為混淆。
一百分鐘的演出,本身已考驗了觀眾的耐力。製作人針對演出文本,或許應該有多一點想像力。例如當一部文本被擺在舞台上時,會帶出什麼語言?並且用什麼方式呈現是最有力的?導演是否能想到音樂廳偌大的空間,應該要如何運用?燈光與投影是讓觀眾專心或是分心?皆為本製作還可再花心思琢磨之處。
近幾個月台灣的歌劇與音樂劇極為活躍,對許多剛入門音樂劇場的新手導演而言,音樂都成為了侷限,因之規範了特定時間的色調、氣氛與節奏感;然而在古典音樂的演奏形式不斷推陳出新的今天,新製作與新嘗試確實為必要,但音樂所賦予的「框架」是否反能成為助力?用演出給予作品全新格局,仍是製作團隊須不斷挑戰的命題。
《先行:無框的靈魂》
演出|吳子敬(導演)、許惠品(鋼琴)、林士凱(小提琴)、薛志璋(小提琴)、蔡士賢(中提琴)、陳世霖(大提琴)、蕭雅心(長笛)、王冠傑(單簧管)、洪佩瑜(朗讀)、台北室內合唱團(男聲合唱)
時間|2022/10/15(六)19:30
地點|國家音樂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