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中的日常生活《珈琲時光》
12月
17
2018
咖啡時光(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提供/攝影松原豐)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838次瀏覽
劉祐誠(臺北藝術大學戲劇所研究生)

對於《珈琲時光》創作群而言,小津安二郎和侯孝賢電影作品中獨有的日常生活呈現,是他們想要在這個作品展開的形式,特別是電影的長鏡頭技術,能夠讓觀眾留下深刻印象。那劇場是否同樣可以模仿拍攝長鏡頭效果,讓觀眾也有類似的感受?另一方面,在鳴海康平導演的創作理念下,劇場的確可以化成諸多場合。透過劇場諸多元素所變成的各類場合,創作者不能忘記此刻仍是劇場的範疇,作品透過劇場的形式表達創作者的理念,最終還是要保持劇場的獨特性,我想這齣製作是個成功的嘗試。

《珈琲時光》敘述一棟五層樓,時間是跨越1934-2036年間的公寓日常生活。在電影的製作技術中,長鏡頭只是一種運鏡手法,只是高度強調此時此刻的劇場,如果選擇仿效長鏡頭,這時候就勢必出現兩個問題:為何要選取這個形式?以及該如何讓劇場空間變成使用長鏡頭的攝影機?製作團隊選擇用空白的大片舞台,開場後近乎三分鐘沒有聲音的表演。整個劇場空間安靜地進行動態演出,甚至我自己稍微改動觀戲姿勢所發出的些微聲響,都讓我覺得可能足以破壞演出的節奏,讓觀眾彷彿正坐在電影院中觀賞長鏡頭的刻意單調。同時透過快速收掉燈光,加上類似火車運行在鐵軌上的吵雜聲,區隔每段首尾不整全的敘事,電影中的換鏡也能夠清楚地代替至劇場空間。

一開始我承認我對於演員的表演及聲音不是由同一個演員產生,亦即演員的表演是與幕後的聲音搭配相當不耐煩,後來我卻發現這樣多種表現語言的形式,才是這個劇場作品呈現的獨有特徵。尤其這個作品要讓觀眾注意到語言的多種使用的前提,首先需要靠這些演員們強力表演。在這個快速切換各式場景的表演節奏中,演員自由地進入角色詮釋狀態,讓觀眾立即接受這些場景發生的故事,最後才讓我注意到語言的不同之處。

台灣日本共同合作的前提下,應當的「台灣人使用國語,日本人使用日語」被導演打破,甚至專擅京劇的朱安麗使用閩南語,或是日本演員說著國語,在這個製作裡我都覺得相當合理。新鮮事物的咖啡,或後來出現的各式生活產品被引進到台灣後,無論是台灣、日本、中國甚至是韓國,都程度不一的影響彼此。會說台語的日本人,何嘗不能在中國工作?已經講著流暢的日語,還是會被當成朝鮮來的移民?甚至會講京劇腔的台灣人,為何就不會講閩南話?透過場上進行的日常生活,每個段落都可能是1934-2036年的日常片段。一樣的家具擺設,每個住在公寓的住民都可能面臨等垃圾的尷尬、樓上的腳步聲、戶外的施作工程聲等等。不一樣的是,這樣多種語言系統的對話,應該才是更貼近生活的真實。

《珈琲時光》的末段應該被隱藏的幕後聲音來源(由演員飾演)出現在舞台上,原本破碎的敘事再由這些聲音的加入,讓場面更加混亂。每個藝術形式都有它可以呈現的日常生活風格,劇場透過這樣的方法,讓我了解一個真實的日常生活樣貌。至於《珈琲時光》創作群有想要表達什麼?我想就跟觀賞電影一樣,每個人都會有各自的答案。只是唯一能確定的是,劇場跟電影,都能夠各自呈現相異卻同樣精彩的日常生活。

《珈琲時光》

演出|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 × 第七劇場
時間|2018/12/06 20:00
地點|淡水雲門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觀眾的視野從小津電影開闊的城鄉差距與侯孝賢眼下的台日視差,到王嘉明與鳴海康平合作下的混合空間,一座模糊時間與間距,混合過去歷史與未來想像的公寓。(羅倩)
12月
11
2018
音樂劇的劇本採取首尾呼應的寫作方式,首幕和最後一幕的場景、事件、角色都是一樣的,但每個角色的心態和情緒都出現了相當大的轉變,中間幾幕則是在闡述過去的事,對被留下來的人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以及想在社區歌舞比賽獲獎的一群客家媽媽們,在設計客家歌舞的過程中遇到了什麼困境。整齣戲以礦工生活以及客家文化傳承為主軸,「彩虹」是貫串全劇一個相當重要的元素。
5月
02
2024
在台灣,白色常與喪葬連結;而在日本,則會與婚喜時的「白無垢」相銜,以顏色翻玩幽冥與神聖的意涵,也是編劇的巧思,配以劇中穿插的台、日童謠與歌曲,形成異色童話的氛圍。特別當,洪珮瑜具有穿透力的歌聲,在劇場中,清唱〈泥娃娃〉、〈明室〉時,聲色與空靜在空間中迴盪時,衍生出一種既鬼魅又莊嚴的療癒性。
5月
02
2024
或許不該單純將各自對於「國家」未來的期許與期望轉作批評作品觀點完整性的工具,那彷彿是去瑞士餐廳抱怨起沒有粄條或cinavu(吉拿富)一般。與其質疑《大使館》中是否缺了哪些當代台灣主體、族群的觀點,影射他方創作者對觀者自身議題的嫻熟與否,甚至上綱至創作資格論的問題等等,不如說這本就是在週轉全球與在地的國際表演藝術生態中,產地—製造—IP(intellectual property)間錯綜的生產機制下,瑞士創作者對「中華民國(台灣)」的政治主體在國際政治與國/族認同間的觀察與思考。
4月
30
2024
里米尼紀錄劇團的創作,一向以挑戰劇場設定成規,拓展劇場邊界,純熟運用科技著稱,《這不是個大使館》不僅展現劇團既有特色,更是一個讓人驚奇的精緻手工之作:精巧的紙版模型,簡單的機械裝置,古趣物件(舊式投影機),充滿質樸感的影像,表演者與舞台技術人員,自在地在台上穿梭流動,將演出技術執行貼切地融入戲劇動作的推展,整場演出維持流暢的節奏,而無滯礙,不僅體現劇場的集體創作精神,也隱隱然呼應作品的主題性。
4月
30
2024
或許,正如導演徐堰鈴說的,「這齣劇用幽默與溫柔,道出台灣原民日常生活困境」,而劇中吐露的一段心聲幾乎可視為劇作要旨,「原住民的問題,你不用笑話的方式講,平地人不會聽」,這就不難理解整齣戲劇運用華語干預、擬仿的方式,形成某種型態的殖民學舌(colonial mimicry),用來迫使主流社會正視弱勢族裔的手段。
4月
25
2024
「眷村」在導演手中,不僅僅呈現了往往被理解為封閉的一面,這個看似封閉的限制卻反向成為導演手中創造劇場經驗的元素,有效地將現實轉為美學,成為當晚演出最令人眼睛一亮的表現,頗有前衛劇場的能量,也是近些年看到劇場創作者中,最紮實且絲毫無法遮掩對劇場形式的才華與熱愛的新銳導演。
4月
22
2024
整體而論,《台北大空襲》的表演與音樂,導演的場面調度與節奏掌握,都有不錯的表現,作品的娛樂性,在觀眾的熱烈反應中得到印證,也再次確認音樂劇在本地表演藝術領域中的優勢與潛力。只是,如果創作者的目的是邀請觀眾,重回歷史現場,親身感受個人在空襲期間的生存困境與意識掙扎,我以為還有努力空間。
4月
22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