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宏文(專案評論人)
卡拉OK歌舞劇場《花姐的店》是由零捌玖舞蹈工作室舉辦,第三屆「寶島搖擺日」中的系列活動之一,整體活動既是為了推動台東藝文產業,以及提供音樂、街舞表演者一個演出平台。因此,一齣歌舞劇的推出,再加上歌手張惠春(Saya)與Youtuber網紅阿拉斯(Arase)的加持,的確能充分展現臺東的藝文實力,以及文創商品化的潛力。
《花姐的店》的整體架構,依循著一個幾乎已成模組的「青年離鄉─受挫─返鄉─擾動地方」故事情節。離開家鄉、北上讀書與工作的馬曜,在臺北的生活處處碰壁後,挫折地回到故鄉,又因為家人對他過高的期待,讓他選擇暫時躲在花姐的卡拉OK店中。花姐的店裡則是聚集了一群只能唱歌解憂愁的基層警察、卡車司機、導演和國小老師,這些人對自己的工作與生活都有許多不滿與牢騷;而看似總是帶來溫暖、笑臉迎人的花姐與他的店,其實也因欠債而岌岌可危。這些總總的前提,匯聚成一個在歌舞劇中必然的結果,馬曜與其他人將試著聯手拯救這家店。
花姐的店(零捌玖舞蹈工作室提供/攝影陳宥中)
雖然故事情節簡單,但在拯救卡拉OK店的過程裡,透過這些留著的人,與離開又重返的人之間價值觀的碰撞,觀眾仍可看到共同的情感基礎與議題,及其所形成的渲染人心公約數。離鄉的主題,本就已深植在這塊島嶼上的每個族群裡,無論是跨海來臺,或是原住民族因政權改變被迫離開祖靈地,亦或當代青年為了求學、討生活,往都市靠近的普遍經驗,都讓觀眾在《花姐的店》中,幾乎可以全然代入自己的離鄉經驗。而那些沒有離開的人,在戲裡,也可以找到自己的縮影,他們或許只能在較少的工作機會中選擇,而這種其實沒有選擇,但又非得為了生活而工作的處境,都使人像劇中的幾個角色般,總是有著許多說不出的鬱悶。
而即使離鄉之人返鄉,也可能終究成了異鄉人,無論到哪裡都適應不良,就像男主角馬曜一般,不習慣都市裡的人際關係和工作步調,回到故鄉後,又不知不覺帶著都市裡的眼光與要求,看著自己與身旁的人。這也觸發了本劇中最大的衝突點,即使眾人使盡渾身解數,想要組合出一場好演出,來贏得選秀比賽大獎,但被推舉為導演的馬曜卻總是不滿意,或者說,不是他不滿意,而是他想像中的臺北那群人的眼光不會滿意。這令表演者之一的滷蛋很受傷,這個受傷的模式,其實也複製著馬曜在臺北所受到的傷害。
或許這正是創作者為何會安排在衝突後,讓花姐於海灘對馬曜唱起〈他們的樣子〉,而馬曜後來也跟著合唱。這些人的生活困頓與苦悶,或許跟他們努力與否無關,而是在現代社會所要求的各種考核框架下,根本無法讓他們有發揮的機會。如同當馬曜換個角度去看,才能看見身旁這些人不同的光芒,最後才得以大和解,一同上選秀節目演出。
《花姐的店》透過幾個觀眾必有共鳴的主題,幾乎不需要鋪排太多細節,就能令觀眾自行代入心緒,諸如離鄉、生活不如意,或是花姐的店因跟不上潮流,而將面臨倒閉、查封的現實。雖然因為劇情編排稍微薄弱,在無歌舞情節的橋段,有時會顯得冗長,演員之間的動力亦會削弱,但只要進入歌舞橋段,演員的能量總是立即火力全開。演出中,Saya每次一開口唱歌,總是能動人心弦;男主角曾晨恩的歌聲開頭較不出彩,但暖機一段時間後,到了中後段聲音溫暖的質感也有傳遞出來。其他演員如與平常形象有極大反差的阿拉斯,身高引人注目、跳的響板舞也引人注目的Mayaw Fasaw ,都以個人的表演特質,為整場演出加分許多。
雖然戲劇表現的部分仍有許多尚待琢磨精進之處,但從另一角度來看,《花姐的店》的出現,更重要的是讓人看見後面推動的團隊,在臺東所做的努力,就像花姐的店,對於離鄉之人,或是留下來之人的意義──當在地產業興起,就業選擇更多元後,它可以是個堅實的後盾,也可以是個讓人能繼續留下來的理由。
花姐的店(零捌玖舞蹈工作室提供/攝影陳宥中)
《花姐的店》
演出|零捌玖舞蹈工作室
時間|2019/12/14 14:00
地點|臺東縣原住民族文化創意產業聚落LIMA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