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失語,形式何在《透明糾纏》
5月
31
2021
透明糾纏(爵代舞蹈劇場提供/攝影莊珮蕍)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613次瀏覽
鄭宜芳(專案評論人)

此次《透明糾纏》的製作分別由爵代舞蹈劇場的兩位編舞家林志斌與潘鈺楨,以及來自紐約的客席編舞家Robert Wood和視覺藝術家Joan Hall以共同的創作理念,各自編排三齣舞作,分上、下半場演出。

上半場的《微透.交織transLuCent enTanglement》由Robert Wood編創,預計全長為二十三個段落,此次的七段為初階段呈現。【1】編舞家試圖以約翰.凱吉(John Cage)/摩斯.康寧漢(Merce Cunningham)編舞方法中的機遇,加上編舞家對偶發藝術的認知來發展作品。只是綜觀整支作品呈現,其舞蹈動作的發展設計與康寧漢技巧(Cunningham Technique)之間的關連實在讓人困惑。作品開始前,舞台上投影出大片綠色的蕨類植物,接著Robert Wood親自登台手舞足蹈地先來一段頗自娛的吟唱。然而登場的時機和持續的時間皆不足以使觀眾意識到事件的發生,因而形成一種頗為尷尬的狀態。舞者接續登場,分別被安置在不同的區域中,或以塊狀燈區分割彼此,舞者們各自舞動,隊形上採直線排列,或三人、二人的組合。投影畫面則是從類似慕夏風格的畫作輪流播放,直到舞作後段直接轉變為復古的紐約街景照。

對時間和空間的強調是凱吉/康寧漢編舞技法中重要的原則之一。康寧漢主要藉由對舞蹈動作韻律的多層次結構創造出舞者動作本身的「音樂性」,並經由對動作造型的塑造開啟「身體景觀」(body vistas)的觀看,以表達作品。此「身體景觀」亦可連結對當代城市、自然的「風景」觀看。然而,在《微透.交織transLuCent enTanglement》中卻並未看見經由舞者之間的動作流動所建構出的「風景」,舞者本身對於編舞家所給予的動作指示似乎也無法全盤內化後再呈現。另外,偶發藝術(Happening)雖肯定藝術家對開放性的自由與探索,亦允許任何可能、各異獨立的拼貼,可亦非對結構性的否定。以凱吉/康寧漢來說,其作品中機遇性的操作看似自由、無為,確是建構在極度縝密精準的計算與設計之中的「無為之為」,以使「非自然」成為「自然」。然而,綜觀《微透.交織transLuCent enTanglement》整支舞作,其不時出現令人遍尋不找相關性的投影畫面、設計與動作編排。或許偶發藝術重視隨機性、機遇,但也同時重視經驗的創造。

下半場的《我們》、《節奏國度》則分別截取「事件」與「日常生活」的概念。《我們》,取材自2020年以來對全球造成巨大影響的Covid-19事件,以疫情下的隔離為創作源起。整支作品,完整地呈現出人們不論是因為出於對病毒的恐慌而帶來的瘋狂消毒、噴酒精的心理狀態,以及不斷地噴灑、洗手的動作;或是因為居家隔離而必需待在狹小的空間生活十四天,和在此空間裡人們該如何自處、該如何排解焦慮、不安,或者只能靠瘋狂吃零食來消解的生理與心理層面。可以說《我們》是依循現代舞蹈編排的作品,其不論在動作設計、鋪陳敘事的緊密結構,皆是一支完整精彩的作品。《節奏國度》則是一支結芭蕾與爵士的作品,充滿具爆發力的動作編創與炫目的燈光設計。

只是,回扣此次製作理念:探索與詮釋約翰.凱吉、摩斯.康寧漢的精神時,更想探問的是:三方作品究竟如何透明,又如何交織?以及為何是採取如此的表現形式和方法?面對當代舞蹈的多元、包容與變異,舞蹈語彙與內容完成的說服力才是意義的建構。然而,內容與形式的雙重匱乏讓整場演出只是「並置」了三個作品而已。

註釋

1、依據節目單上的舞碼介紹。

《透明糾纏》

演出|爵代舞蹈劇場、Robert Wood Dance
時間|2021/05/07 19:30
地點|國家兩廳院實驗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存在,是《毛月亮》探索的核心,透過身體和科技的交錯呈現,向觀眾展現了存在的多重層面。從人類起源到未來的走向,從個體的存在到整個人類文明的命運,每一個畫面都映射著我們對生命意義的思考。
4月
11
2024
《毛月亮》的肢體雖狂放,仍有神靈或乩身的遺緒,但已不是林懷民的《水月》之域,至於《定光》與《波》,前者是大自然的符碼,後者是AI或數據演算法的符碼。我們可看出,在鄭宗龍的舞作裏,宮廟、大自然與AI這三種符碼是隨境湧現,至於它們彼此會如何勾連,又如何對應有個會伺機而起的大他者(Other)?那會是一個待考的問題……
4月
11
2024
不論是斷腳、殘臂,乃至於裸身的巨型男子影像,處處指涉當前人們沉浸於步調快速的科技世界,我們總是在與時間賽跑,彷彿慢一秒鐘便會錯失良機,逐漸地關閉自身對於外在事物的感知,如同舞作後段,畫面中殘破不堪的軀體瞬間淡化為一簾瀑布,湍急的水流在觸及地面時,便消逝殆盡
4月
04
2024
彷若《易經》,舞者是爻,不同組合就會產生出不同的卦象,衍生不同的意義,賴翃中內心那股擺幅可大可小的企圖,便是讓他的舞作得以產生不盡意的神祕魅力所在。
4月
01
2024
在隘口,震懾行者的不僅為前方異域,亦可能為身後如絲線交織的緣分與關係。當女孩坐在面對觀眾的木椅上,舞者們相繼搬來椅子加入這奇異的家庭相片裡;當他們彼此打鬧、傳遞零食時,僅屬於緊密群體的結構與交流關係逐漸清晰。而樂團的存在被揭示,他們於藍色布幕前的身體及聲音一同成為作品本身,此世界亦產生變化。
3月
19
2024
相似於德國舞蹈家魯道夫.拉邦(Rudolph von Laban)的動作分析論;克朗淳自箜舞圖畫彙整而出的六大元素,囊括了動力流(Flow)、空間(Space)等動力質地,同時也獨立出更精細的身體外在同步與內在過渡之三度空間系統。他運用這樣的邏輯來發展身體表現,同時牆上投影浮現出猶如主機監控軟體的頁面,時刻紀錄著克朗淳的動作速度、音樂振幅與一系列的控制端數據面板。這些面板並不具有回應過去、未來的功能性,彼時的時空已隨著克朗淳逐步放大自身的身體演出,將觀者從古老的傳說漸漸擺渡到當下的恆河上頭。
3月
18
2024
Cheken的祕魯山丘、農夫、巨洞、黑馬、煙霧、水與女兒,這套能指的編撰,原本是波瓦對戲劇的構想,但我們何不把它切換成編舞家基根-多藍視角下的Mám(愛爾蘭語)——意指隘口(mountain pass),也有十字路口的意象,是死絕、逃生或步入險境的未知與詭秘之境,還有牛軛、枷鎖等意,引申為踏上肩負重責的道路。再次回到《界》的開場,那是在煙霧中化身為公羊的普卡,驅魔儀式啟動,應是如此看待catharsis的煙薰,而不是概念已成經典、過於僵硬的左派現代版本。至於《界》的收場,儀式不枉費它給出的覺知素(percept),是收攏於它展開的恢弘氣象:起初,女孩身後逸出煙霧,逐漸籠罩全場,刺眼強光開始直射觀眾,台上的巨型風扇旋出強風,不僅吹散了瀰漫舞台的那團煙霧,且猶如颳起一陣形而上的歷史狂風,撲向我們,連人帶心被席捲、攜往不知所終的八荒九垓。
3月
12
2024
我們可以看見「因為/所以/然後」,在亞倫.路西恩.奧文的劇本中,並沒有絕對穩固的邏輯性,不同人稱的交互運用,一如碧娜.鮑許(Pina Bausch)舞蹈劇場中擅長的「重複」與「拼貼」。這種技法固然有其力度,但熟悉感也油然而生。而舞者的身體表現也呈現出族繁不及備載的程式化語彙,如「Lip Sync」的誇飾肢體、「純肢體」的流動線條,以及「虛擬劇場」般將物件藉由身體呈現等方式,筆者也是將其視為一種多元現象。在這種多元現象下的產物有時不免容易產生疲勞,但有時也會反應出極其特殊的化學變化於舞者的表演狀態之中,就像臺灣舞者林士評被塗成像科特尤斯(Kurt Jooss)《綠桌》中死神扮相,且身著紅衣女裝的姿態時,其呈現出的一種自信與迷人,不僅沒有令人感到絲毫突兀的違和感,反倒有一種牽引般的魔力引人入勝。
3月
12
2024
群體的概念使肢體嫁接在彼此的肢體之上,在這裡鄭宗龍並沒有明確地刻畫動機,而是透過一連串的現象來回應無無明盡的意識觀想。這樣難以捕捉、不可視的質感,以筆者個人的直觀感受來說,同時結合編舞者自身人格與背景來進行梳理,《毛》有大部分的創作核心依舊是向其兒時的童年回憶「童乩」靠攏。然而無定向的身體路徑、見山是山的現象敘說,在許多舞者空靈甚至理性的面部表情底下,似乎蘊生不出我們刻板印象中的艋舺喧囂,對應到的是來自Sigur Rós其精靈般的夢境殘響,以及直入火山流質與冰冷空氣的地理風貌:自然現象,這恐怕是理解《毛》更好的方式,同時也是編舞者如冰晶般構築舞蹈肢體的其中一種可能也說不定。
3月
12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