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非法移民與盲眼脫衣舞孃,總是自稱為殺人犯母親的女人,中產階級夫妻與他們的母親,一位女社會評論哲學家,四組人物的生命片段構成社會的切面,成為此劇全觀。
四組人物故事獨立不衝突。全劇以法度爾與艾利西歐兩個非法移民在岸邊爭執是否解救溺水的人開始,法度爾反對艾利西歐解救溺水的人,以免非法移民的身份被發現,艾利西歐因為見死不救,而內心充滿罪惡。之後,艾利西歐遇見盲眼的美麗舞孃菀美,想盡辦法使其復明,作為內心罪惡感的彌補,證明自己擁有拯救他人的能力,最後菀美並未復明,但艾利西歐還是期盼自己能成為一個救生員。總是在不同受害案例的家屬面前,自稱為加害者母親的樊太太,試圖讓所有世俗認為有罪的情事得到寬容與反正,但案例多如牛毛,樊太太無法用一己之力,拯救全世界受害的心靈。艾利西歐與樊太太是社會中理想的代表,表現人想要成為拯救者的心理。中產家庭的妻子羅莎,在生活中溫良恭儉讓,內心渴望著丈夫的關愛,母親唐太太總是在旁說著刻薄但實際的話。獨立角色艾拉,三段獨白戲皆從極力批判社會政治開始,進而提及自身的生命歷程,層層剖開內心,豁然明白,她是一個寂寞且渴望愛的人,而羅莎與艾拉是社會中孤寂的代表。最後,覺悟人之能力有限與人生無奈的,則是經歷世事磨練的菀美與唐太太。故事末尾巧妙地讓艾利西歐、菀美、樊太太、羅莎、唐太太等三組人物聚在一起,使得故事不顯得支離破碎,反而結構穩健。
全劇場景色調昏暗,配合故事的片段性,每組人物皆有其主要的一隅場景,如中產階級夫妻的家位在舞台最後方,哲學家艾拉在舞台右前方有其專屬的座位,空間的略微切割,綜觀了社會的不同切面,呈現城市繁華中那些平凡殘缺的角落。除了主要的四組人物,劇中穿插了兩個大橋上自殺者段落,第一個段落為自殺者視角,兩個自殺者在大橋上來回進行死前人生對話;第二段落為旁觀者視角,四名上班族對遠在大橋上的自殺者叫囂,因大橋為其封閉而影響他們的生活。導演巧妙地讓自殺者於旁觀者後方以無聲方式再度重演,場面同時具有兩種視角,亦同時增強諷刺性。
此演出為北藝大劇場藝術創作研究所的學生製作,選用德國劇作家戴亞・洛兒(DeaLoher)2003年的作品。此劇作家受注重「平凡生活的悲劇」的「新寫實主義」影響,創作多描寫被遺忘、被拋棄的社會邊緣人或中產階級,此劇可謂劇作家典型之作。扎實的文本是此劇結構強健的關鍵之一,略作歸納,此劇有三高——文字濃度高、議題密度高、思考強度高。如艾拉的三段獨白戲,充滿社會批判與哲學思辨的話語,不斷提出「世界的不可信賴」,政治人物冠冕堂皇的謊言充斥在你我周遭,使人不斷思考現世社會以及人生問題。並且各組人物的背景、行為,即是一個議題,如非法移民的黑人艾利西歐與法度爾,期望有更好的生存環境。表現黑人身份的視覺效果上,在演員臉上或身上塗上局部墨漬的方式作為代表,代替全身塗黑的方式,手法別出心裁,使議題專注在非法移民上,讓族群成分降低。而此議題為歐美地區的長久議題,今年5月創作社首演的《Holy Crab!異鄉記》,也以非法移民為題材,歷時十來年,問題依然存在。
觀看此劇,猶如讀一本書,濃厚的文本承載著多元的議題啟發高度的思考,成功凸顯平凡生活的悲歌,達到情緒後座力強的效果。讓人不斷思索生活中的俯拾皆是的悲劇,這些悲劇的形成是因為人的原罪嗎?但人何罪之有,何其無辜?悲劇不是因為誰有罪或因而讓誰有罪而形成,答案只有自己知道。
《無辜》
演出|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劇場藝術創作研究所
時間|2016/06/12 14:30
地點|北藝大戲劇系館T305實驗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