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韻豐
本應作為上個樂季收尾的華格納歌劇《崔斯坦與伊索德》,本樂季依然無法完整呈現;暑假檔次取而代之的,是一場史特勞斯專場與兩場華格納專場音樂會。
對於交響樂團而言,演奏歌劇與音樂會,無論排練或是演出方式皆截然不同(尤其是演出篇幅近四小時的華格納歌劇),而本次主辦單位選以替代的三檔節目,算是誠意相當十足,份量也相當吃重。演出的挑戰也從原先演出歌劇的挑戰(即要求樂團長時間維持理想的狀態),轉變為屬於音樂會的另一種挑戰——儘管困難的樂段不全擠在同一晚演完,但要在密集地排練中,讓樂手一口氣吃下這些曲目。
準.馬寇爾的指環旅程(NSO國家交響樂團提供/攝影鄭達敬)
琢磨於不同取式的挑戰
以《崔斯坦與伊索德前奏曲》作為一場「音樂會」的開頭,相對而言挑戰更大一些。雖然這首樂曲的確是為歌劇而寫的開場「序曲」,但在劇場樂池中,昏暗的環境自然將音樂氣氛點燃,而音樂廳的明亮燈光則為演出這首曲子增添了幾分無形的難度。以NSO的演出狀態而言,管樂的聲音稍嫌偏硬,對於弱音也少了分不經心的自然感,每個樂句都可以聽到些許雕琢過的痕跡。另外木管與弦樂的銜接,也並不理想。而緊接演出的《愛之死》,在馬寇爾的處理下,呈現短句子、漣漪密集、震幅大的狀態,對於張力與效果積累來說,反而沖淡了屏氣醞釀,並在最後一口氣以洪荒之力噴發的快感。以筆者之見,樂團有點過份地貼合指揮的帶領,直到《愛之死》的最末段收尾,音樂才顯得較為發揮自然。
準.馬寇爾的指環旅程(NSO國家交響樂團提供/攝影鄭達敬)
準.馬寇爾的指環旅程(NSO國家交響樂團提供/攝影鄭達敬)
樂團安排以《魏森東克之歌》取代其他歌劇選段,實則增加演出的難度,畢竟藝術歌曲之美極為細緻,在樂團伴奏之下,許多聲樂家精雕細琢的詮釋會被聲響掩蓋,觀眾尚未領略音樂已無法回頭。歌曲《天使》獨唱家石易巧理應可以表現出更溫暖深厚的音樂,樂團的演奏也略顯飄忽不定、無法沈澱,直到末句歌詞「Geist」才為全體踩下煞車。《站立不動》的開頭則頗為可惜,樂團與獨唱皆過度急促,使得一些細緻的片段少了好好被安置的機會,但石易巧在中間的抒情樂段則有相當理想的發揮,到了第三首《溫室》則完全進入狀況,樂團也不僅是伴奏,同時亦做足了音樂表現,尤其是弦樂的音色緊緊地包覆音樂家,將聲部間的對話交代得清清楚楚。《痛苦》同為樂團演奏激昂的一曲,但樂團相較先前所演出的幾曲,與獨唱之間的一體性已有大幅提升。最後一曲《夢境》,弦樂將人聲輕輕托住,木管也用溫暖的音色包裹聲樂,為這套曲目留下漂亮的收尾。
為史詩巨作取捨的挑戰
下半場NSO演出由指揮馬寇爾親自改編的《指環之旅》——十六小時的巨作要濃縮成四十分鐘的精華版,哪些要保留、保留多少,對於編曲者皆為高度的難題。馬寇爾的版本在全曲最末保留完整的〈齊格飛的葬禮音樂〉與〈諸神黃昏終曲〉,而前三部的諸多片段則選段演出或是刪去不演。以筆者四十分鐘完整的聆聽感受,若以指環終曲收尾,華格納的音樂將動機旋律交替出現,呈現跑馬燈式的回顧,但卻有許多動機片段並未收錄在馬寇爾的《指環之旅》,使得聆聽指環動機之間的「呼應感」被打了折扣,筆者覺得相當可惜。前段的諸多片段,也可能因為篇幅因素考量,時常在樂曲達到高潮前(許多段還是音樂高潮的前一刻)就跳段至下一曲,就聽覺而言總覺得未搔到癢處,並且也令作品少了份全貌感。以演奏視角來看NSO的演出,樂團的表現已算是駕輕就熟,和諧性也在往常的水準之上。
準.馬寇爾的指環旅程(NSO國家交響樂團提供/攝影鄭達敬)
台灣的交響樂團因應政府防疫政策,本樂季都還算是「見機行事」的狀態。而NSO近日的演出曲目就算十分吃重,卻也都還能維持一定程度的水準,已是可圈可點。馬寇爾上任至今,雖已累積了幾場表現不俗的演出,但就筆者個人而言,其實還未足夠感受到哪些是馬寇爾個人帶給NSO煥然一新的改變。
筆者期待,馬寇爾做為新上任的音樂總監,能更密集地、多樣地將自己的拿手好菜交給樂團,交給觀眾。
《準.馬寇爾的指環旅程》
演出|準・馬寇爾(指揮)、石易巧(次女高音)、NSO國家交響樂團
時間|2022/7/22 19:30
地點|國家音樂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