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不掉的沉重包袱《牧羊人失蹤記》
3月
31
2022
牧羊人失蹤記(逗點創意劇團提供/攝影黃世澤)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539次瀏覽

謝鴻文(特約評論人 )


寫意的想像優勢

看到舞台上有一顆顆氣球綁束起來做成的動物偶和造景,形象不一定完全逼真肖似,但能賦形於寫意,使觀者多些想像空間,創意引發的動力本奠基於此。例如數顆藍色與白色氣球串成一條河流的樣態,或許年紀較小的孩子乍看之下還無法辨識那是什麼,可是當扮演鴨子的演員穿戴著鴨子氣球偶走出,孩子的視覺便有了經驗參照連結的基點,並透過大腦神經元的作用,從記憶庫中搜尋詞彙、概念來指認感官所識。

氣球偶的使用,已可算是逗點創意劇團作品的特色之一,未來當然可以持續開發與創造,此風格形式延續不成問題。但就其他若干層面的表現來看,《牧羊人失蹤記》這齣戲,處處可見甩不掉台灣兒童劇襲用的沉重包袱,那則是問題。

首先是以童話故事為架構的情節中,不時有敘事鬆散,邏輯牽強的狀況,比方青蛙和鴨子大白天的同時出現在河流中,一方面忽略了蛙類通常是夜行性動物的知識,另一方面,更無法合理化後來青蛙竟還能在白日跳上岸,還跳至草原向小羊捎訊,甚至要和小羊們一起打擊大野狼。物性本質缺乏常理的逆反,在童話中並非不可,只不過需要更細緻的緣由鋪陳才有說服力。邏輯不通的情節,是為反教育,不可不慎。

 牧羊人失蹤記(逗點創意劇團提供/攝影黃世澤)


矛盾的情結發展

又如大野狼看見牧羊人掉進河裡,他既然是要去通風報信找人救牧羊人,怎麼會看見小羊們卻威脅要吃掉他們?設想他若吃了小羊,救了牧羊人,牧羊人回來看見小羊們都不見了,不是會怪罪於他嗎?那麼大野狼豈不是更沒機會洗白自己,自己放棄扭轉形象的機會?再者,戲中硬是透過自行回返的牧羊人,向小羊們與兔子媽媽解釋自己掉落河裡的經過,強調大野狼並不壞。不過牧羊人與小羊們心中的虧欠,也僅只於言詞,行為上並沒有向已經被逼退倉皇而逃的大野狼道歉,少了寬容圓滿,不免成為這齣戲的缺憾。如此一來,還讓之前營造大野狼強欺弱的刻板印象繼續固著,失去翻轉實為可惜!

再說牧羊人的角色設定,不斷地強調團結、紀律和秩序的他,也說過要小羊們都聽他拐杖上的鈴鐺聲指示而行動。可是,他自己從突然離開到消失掉進河裡,動機理由都不夠充分,甚至略有胡鬧搞笑的成分,例如跟大野狼玩起模仿米開朗基羅著名壁畫,《創造亞當》中上帝與亞當伸手相觸的構圖⋯⋯,編導這段過程處理顯得草率,轉折衝突疲弱無力,難激起巨大水花,使得牧羊人的失蹤只像一點意外小插曲罷了。還有,他離開時,還是帶著拐杖,小羊們為何都沒隨著鈴聲而去?其實也有些不合理。假使,改成牧羊人空手離開,才給了小羊們感受自由不羈,瘋狂玩捉迷藏的機會,疏忽牧羊人失蹤而讓自己陷入危機,這般情節推演似乎比較合乎邏輯。


牧羊人失蹤記(逗點創意劇團提供/攝影黃世澤)

另一個沉重包袱,來自於表演方面的問題。不知為什麼大部分兒童劇的演員,總習慣把肢體表演變得浮誇放大,難道平實自然就不能吸引兒童嗎?浮誇式的表演,不管是什麼情境大事小事,也不管情感是悲是喜,過度頻繁濫用的嗚、哇、啊、喔等感嘆詞。如果不巧,諸多狀聲詞與台詞結合在一起,如戲中小羊們經常慌張失措的繞圈亂跑亂叫,啊啊啊咩咩咩的和台詞混雜,場面的失控與混亂,只會加深兒童劇抹不去的吵鬧印象。兒童劇除了舞台上視覺的呈現,若也能留意聽覺藝術,讓聆聽含蘊著情感,讓說話音調、呼吸起伏有致的表演成為一種享受,甚而照顧到弱視、全盲觀眾,不是很美麗的一件事嗎?鬼吼鬼叫式的浮誇表演,這包袱也該丟了!

最後,這齣戲中的青蛙一角的表演,是一大困惑:不知為何,他幾乎每場戲出場下場都是如螃蟹橫著走?這恐怕得就教蛙類專家,不知這樣的姿態是正常的嗎?依常理認知,恐怕不會如此奇形怪狀吧?當演員欠缺觀察和自覺,而導演也未適當修正,寫實的基本功失落,徒剩皮毛的平板表演,以及劇本角色刻劃深度與光采不足的結果,就導致兒童劇往往欠缺使人觀後依然回味無窮,深受感動與記憶的角色。

《牧羊人失蹤記》

演出|逗點創意劇團
時間|2022/3/25 19:30
地點|文山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金枝演社的兩部新作品,只看劇名或許會覺得有些莫名,但作為中生代創作系列的第二部,兩齣戲劇的風格迥異,卻都以動物為核心帶出生而為人的孤寂與無奈,藉由動物為象徵各自點出了時代下人性的問題。
11月
20
2024
《安蒂岡妮在亞馬遜》向觀眾提出質疑:當威權抹殺自由、集體壓抑個人、文明掠奪自然,身處其中的我們將何去何從?為此,導演意圖打破性別與身份的限制,當演員跨越角色身份,當「安蒂岡妮們」不再侷限於特定性別與種族,眾人皆是反抗暴力的化身。
11月
20
2024
當我說《巷子裡的尊王》的正式演出,是一個進化版的讀劇演出時,我要強調的是導演、演員、和設計者如何善用有限的資源,以簡樸手法發揮文本的敘事能量,在劇場中創造出既有親密關聯,又能容許個人沈澱的情感空間,更有可以再三咀嚼的餘韻,是令人愉悅的閱讀/聆聽/觀看經驗。
11月
14
2024
在我看來,並不是省卻改編與重塑情節的便宜之道,相反地,為鄉土劇語言嘗試接近了「新文本」的敘述方式,讓過去一直以來總是平易近人、所謂「泥土味」親和力的鄉土語言,有了另一種意象豐饒的前衛美學風格。
11月
08
2024
由莊雄偉與林正宗導演、鄭媛容與郭家瑋編劇的《鬼地方》,採取策略十分明確,選擇捨棄具體角色與故事,直接拆卸自書中、未做更動的文字(但大幅翻譯為台語)提煉出「風聲」的意象;或以古典音樂術語來說,成為整齣戲的「主導動機」(leitmotif)。
11月
08
2024
米洛.勞不僅讓觀眾直面歷史的傷痕與當下的現實,也喚醒了我們對於道德責任與社會正義的思考。在這個充滿挑戰的時代,劇場成為一個重要的公共論壇,讓我們重新審視自己的立場和行動。
11月
04
2024
有別於一般戲劇敘事者的全知觀點和神秘隱蔽的創發過程,這種將敘事建構的過程近乎透明的「重現」方式,就像議會錄影,意味著將批判權將交還觀看者,由觀看者自己選擇立場閱讀。
11月
04
2024
因此,在劇場中,我們安靜聆聽專注凝視,為了不遺忘,悲劇結束之後,離開劇場,我們則必須開始想像一個不同的未來,一個不再以自我為中心、不再以進步為唯一的價值選擇,一個能夠真正落實社會正義與人性尊嚴的未來。
11月
04
2024
從本質上獨腳戲是觀看表演者的發揮,但是在這齣小劇場的實驗劇中,或許應該思索想帶給觀眾的感官經驗為何。戲劇中有諸多詩意、肢體、意象的展演,表演者也努力地帶給了觀眾這些體驗,但仍舊對整體有不明所以的感覺。
11月
0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