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屆草創時期的女節看到第五屆,節目數量有顯著的增長(今年有十個團隊分四週演出),本屆特地邀請了香港、大陸、馬來西亞的創作團隊與會,在宣傳上打出「女性表演藝術界中的奧運盛會」。不過,以這個標準來看第一週的演出成果,卻深感名實相左,甚至不禁產生「女節墮落了」的今昔之歎。
開場的是獨腳戲《何仙姑的幻想》。身兼編導演的朱安如出身北藝大表演所,是小劇場中十分認真的演員,不過,卻顯然對自編自導尚嫌生澀。主角是一個買了漏水老公寓而背上房貸重負的女人,不斷思索有錢才有存在價值的社會思維。反省既粗疏淺白,一直處理漏水的冗長情節,又像蔡明亮電影的仿冒版。簡單的情境不斷重覆,讓我忍不住時時分心看觀眾反應,發現他們多半在托腮出神,眉頭跟劇中人一樣始終深鎖。提供女演員編導機會,確是女節的優秀傳統(徐堰鈴就曾在這舞台上令人眼亮),不過新人需要更嚴謹的監督和關懷,這次恐怕失職了。
加上第三齣來自北京的飯劇團演出,我真的懷疑策展團隊只管簽約,之後就放牛吃草,演什麼都好,不管演出(也就是不管觀眾)死活。飯劇團《時間的代價》是三個大男人的愛情話題,除了導演是女性,完全看不出女節選這個節目的理由。當然女性創作者不見得要鎖定女性議題,不過全劇沙文到底的男性觀點,如非設想是要呈現男性有多膚淺,實在很難為導演開脫。劇本進行方式就是閒聊,拼貼一些無謂的舞蹈動作,音樂則不斷賣弄老掉牙的浪漫抒情。或許在大陸,閒聊已是對正統話劇的反叛,扭動身體則是對寫實表演的揶揄,不過這齣戲在美感上破而未立,只像是台灣的大學生習作。這種層次的「兩岸交流」,真的是不要也罷!
幸而還有一齣禤思敏(圈圈)的《冇》,成為全晚唯一的救贖。這齣毫無語言的獨腳戲,以裝置、光線、煙霧、和演員的行動,構築女性一生的象徵旅程,不論色彩的應用、演員的精準凝聚、現場音樂的強烈介入,都令人屏氣凝神。演員戴著懷舊的假髮,穿著鮮黃的衣裙,脫下豔紅的內褲在水缸中清洗,抖落假髮讓真髮在另一缸中染白……顏色的邏輯已耐人尋味。圈圈一開始持久的假笑,到後來揮去一切偽裝,催吐之後,渴飲缸中的水,最後直接以勾腳來關門,簡約的表情將身體解放的主題發揮了最大的功效。
這齣戲有點像藍鬍子七扇門的女性版──黃衣女的秘密世界則由舞台後方敞開的柵門、牆上打開的櫃子、一缸缸水裡擺放的飾品(眼鏡、高跟鞋),還有始終是雪花雜訊的電視所構成。也有點像《Hey! Girl》的成人篇,誕生(或重新誕生)的女性最終仍要回到那柵欄後面,自行把門栓緊,即使欄內光線再亮,也不能改變那是牢籠的事實。《冇》細節豐富的無言世界,催生了現實的與哲思的層層可能。
雖然組合式套餐不可能盡如人意,如何能在有限資源下,兼顧多樣與品質,仍是一個藝術節的成敗關鍵。接下來還有三週機會,讓我們可以期待,也許好戲會在後頭。
《女節》
演出|戲盒劇團
時間|2012/05/13 19:30
地點|台北市牯嶺街小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