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青,路迢迢,山林之中有天狗,
鼻高高,面笑笑,不知是神還是妖。
走失的人你別哭,是天狗將他來帶走,
走失的人在雲霄,是天狗將他來帶走。
純稚童音在僅有幾許微光的劇場內揚起,白色大幕浮現由多媒體盡情揮灑的墨色山水,流暢的帶入製作人員名單,最終畫面停格於斗大標題《鞍馬天狗》,同時帶上劉建幗編導作品。接踵而至的,是配合著濃濃改良日風的軍裝演員們,結合日本殺陣的畫面呈現,逐步帶出劇中各要角,開啟全場觀眾近兩個半小時的的華麗冒險。
奇巧版《鞍馬天狗》,取材自大佛次郎的同名小說改編。編導劉建幗僅保留人物姓名與身份等部份設定,模糊時空環境,從原本的幕府新選組與浪人鞍馬天狗之間的對立衝突,翻轉為玉沙國攘夷志士,與新政權軍府所屬單位新玄組對抗之爭。主角宗房(李佩穎飾)執行祕密任務時被新玄組組員追殺至鞍馬山,遇見傳聞中的神妖天狗(劉建華飾)。神妖天狗從新玄組組員手中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宗房,兩造因此變成合作對象。花月樓一戰,藉助神妖天狗之力,宗房與攘夷三傑之首桂初陽(孫詩雯飾)一拍即合,決定結盟對抗新玄組,接連發生的相關事件。
《鞍》劇分為三折,主戲以〈天狗參上〉與〈迷〉為演出核心,第三折則以舞蹈、音樂、劍舞、歌唱、日本殺陣等表演方式接力而成的七小段混合歌舞秀。僧人(韋以丞飾)用兩種不同的聲音處理方式與動靜姿態,流利切換於劇中角色與做為旁觀者的說書人,成為推進劇情的最大幫手。上半場以炫麗亮眼的日本殺陣做為開場後,進入了略顯乾涸的架構舖陳,編導劉建幗在劇中用看似隨意,實則步步相關的連結端點,以倒敘手法構築出鞍馬天狗為何存在的果,下半場回頭探索神妖天狗誕生的因。僧人與宗房相遇,復仇少年阿鼓(鄭舜文飾)出現,僧人長年陪伴的無名孤墳,從國仇家恨中逐步揭露宗房為何必須成為鞍馬天狗的真實解答。第二章節〈迷〉開始恢復時序順流,末節眾攘夷志士直搗新玄組培養祕密忍者的基地,在陰錯陽差下被塑造出來的英雄人物鞍馬天狗,方才回歸屬於宗房的真正身份,在意識迷茫中彷彿看見神妖天狗再度現身,結束令他既煎熬又痛苦的一場戰役,主戲也在此時畫下句點。
《鞍馬天狗》取材自原著對於英雄人物的形象描寫,編導揉化自身觀點,用胡撇仔看似矛盾中充滿衝突,卻符合現代精神的混融形態呈現,不避諱過往臺灣戲曲史中,胡撇仔因政權轉變壓迫發展出的演出型態,以歡樂中帶著微悲傷的慣用調性,結合日式樂器(尺八、三昧琴等)的融入,以日語稱呼劇中角色姓氏,劇中人穿著結合動漫電玩風的改良式軍裝與浪人服,拿武士刀重現日本殺陣等表演方式,貼近時下觀眾的賞戲口味,在一連串屬於當代戲曲的討論議題中,以胡撇仔的精神底蘊,再度掀起一波浪潮。
回顧奇巧劇團同以胡撇仔劇場為名的《Roseman玫瑰俠》,在演出手法中除保有胡撇仔的基本精神,在製作過程中融入了日本寶塚的演出型態,在主戲演出後,於舞台上再呈現一段與該劇相關的歌舞秀演出。此次《鞍馬天狗》提升歌舞秀複雜度,將演出種類擴大加碼,該劇的樂師、舞者、演員皆需上場秀出一段關於歌唱、音樂、舞蹈的才藝,雖強化了《鞍》劇活化胡撇仔與寶塚表演形態上的多變與不受限,卻也相對地使前面近乎兩小時的主戲帶來的衝擊與震撼被削減不少,褪化觀看者在先前主戲中所接收到的激情色彩,成為演出最後帶給觀眾的殘響。
《Roseman玫瑰俠》與《鞍馬天狗》皆以解構英雄人物的內外形象為重點,前者偏向在英雄的內外反差(總裁與小弟身份地位上的落差,兩造選擇成為Roseman的核心關鍵,面對愛情勇往直前或默默守護的態度),後者傾向在英雄人物的構成與精神面的受難點;以時代動盪,被迫挺身抵抗暴權的小人物悲歌為主要軸心(宗房與雪娘皆因親人慘亡決定反抗軍府,宗房藉由妹妹口中所說的天狗神話,與妹妹慘歿的悲痛記憶,在宛若妹妹形象重現的復仇少年阿鼓期望使然下,成為行俠仗義的英雄鞍馬天狗;雪娘為了替親人復仇,選擇改名換姓,拋棄過往重新學習煉刀技術潛入新玄組刺殺近藤均等)。鞍馬天狗與桂初陽兩個角色,從身為單一個體及掌握大局的當權者,選擇全軍覆沒或顧全大局,為反抗義士做出最後決定的過程,宗房因過往夢魘導致平行世界的產生,僧人成為破解宗房與眾人對於天狗迷思的關鍵。藉由《鞍》劇對觀看者搭建出不同方向,對當代戲曲(劇)提供了更多對於英雄人物的解讀可能。
大時代中的小人物,猶如《鞍馬天狗》中的角色們,選擇逃避或面對現實,都是自己的決定,端看如何走向終點,活得漂亮,為這段人生過程留下獨一無二的記錄。
《鞍馬天狗》
演出|奇巧劇團
時間|2016/11/18 19:30
地點|大東藝術文化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