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忠霖(臺灣大學歷史學系學士生)
《鞍馬天狗》取材自日本小說家大佛次郎的同名作品,奇巧劇團以特有的「胡撇仔」形式為觀眾呈現一段絢爛奪目的時代傳奇。同時,在豔麗與熱鬧的表象下,也潛藏一段屬於「對話」的精神旅程。
「胡撇仔」為歌仔戲的一種變形,為因應皇民化運動而產生的特殊劇種,多元混融為其顯著的特色。《鞍馬天狗》傳承「胡撇仔」的既有精神,並且在混融中實現「對話」的可能,從多元中展現人生。
「對話」的主題表現於這齣劇目的方方面面,彷彿它即是為此而生。它不但與劇種對話,亦和音樂、動作設計甚或時間相互交流,成就獨特的表現形式;並且,它亦與觀眾產生連結,使其能全然投入。這些努力,凝聚於故事中,對觀眾發出強力扣問,卻又蘊含悲憫的人文關懷。
首先,《鞍馬天狗》主要混融了歌仔戲與豫劇傳統,雜揉音樂劇的表現手法,相異的兩種語言卻巧妙地於舞臺和諧展現。此須歸功於音樂創作上的巧思,不僅運用數種樂器表現出元素豐富性,亦搭起流暢的對話橋梁,令多元的唱段與音符能在此間自由穿梭。其次,結合傳統武打與日式殺陣的動作設計亦迸發出奇絕的肢體美感。同時,時間上的對話更令人激賞,在傳統與現代之間做出切合的運用,以科技與視覺效果傳達傳統身段的美感,此在開場中達到奇效,布幕投影與演員動作的結合尤為驚豔。再者,表演者亦經由延展式的舞台設計與觀眾交流,兩座木橋恰似連接兩個世界的門扉。所有的對話、所有的混融只為達到一個目的:汲取各方精華,為觀者訴說一個深刻的故事。
回歸故事本身,《鞍馬天狗》亦是一個探索「對話」的故事。亂世之中,每個角色本於不同的動機相互邂逅,在對話與抉擇間相互拉扯──大至復仇私慾與蒼生之義的兩難,小至個人與自我間的冥思。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隻神妖天狗,代表的是內心的希望、良知和真實的自我。狂狷的智者笑看人生,也審視著迷惘的人,在關鍵時刻發出深切的叩問。答案,始終潛藏於心中。
神妖天狗是否存在,我想,觀眾自有評斷。只是,若神妖天狗真的存在,是否象徵著希望與奇蹟將於絕望時適時地出現?若終歸虛幻,人又該如何自處?也許,只要真誠面對自己的內心,與它不斷對話,終有一天,能夠跨越陰霾,真實面對自己。到那時候,就能發覺,不必待望英雄的拯救,因為,每個人都是自己的英雄。
編導劉建幗曾言,這齣戲是獻給「每一個曾經面對無可撼動的困境、曾經絕望,曾在悲傷中迷失的每一個人。」【1】或許,《鞍馬天狗》亦是一次古今之間的對話,對象是歷史上那些遭逢劇變的人們。史家念茲在茲的,是時光流轉與世事變化,但劇作家所觀照的,往往是人心深處的靈魂。
這是一場絢麗而深刻的「對話」旅程,也是一段療傷的歷程,藉著歡快的呈現,撫慰每一個受傷的靈魂。
註釋
1、詳見《鞍馬天狗》節目冊,頁2。
《鞍馬天狗》
演出|奇巧劇團
時間|2019/12/15 14:30
地點|臺灣戲曲中心大表演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