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瑞典的男聲合唱團史旺宏歌手(Svanholm Singers, Sweden)在台北國際合唱音樂節的邀請下首度來台巡演,他們用歌聲表達訴求,用音樂重申人權宣言,完成整場高難度無伴奏的合唱音樂會,彷彿一股溫柔而堅定的力量,捍衛著人人生而平等的基本權力。
男聲合唱在音域的寬廣及音色的變化上,先天就不如混聲合唱的繽紛多樣,但是在舞台上的這十五位歌手用歌聲說服了觀眾,證明純男聲合唱團也可以讓音樂蘊含深刻的詩意與豐富細膩的情感,這與愛沙尼亞作曲家托密斯的音樂美學一拍即合,不但彼此建立了獨特的合作關係,也曾灌錄過《托密斯:男聲之歌》專輯,這個團可謂托密斯的最佳代言人。
托密斯大量選用二十世紀愛沙尼亞文學詩作,並以傳統的波羅的海地區芬蘭音樂語彙 (Balto-Finnic) 為概念,以宣敘的方式表現出獨特的音樂韻味,他的創作素材主要來自於民謠,激發出了民族向心力及對自由的嚮往,所以他的作品在愛沙尼亞「歌唱革命」(Singing Revolution) 中扮演關鍵性的角色。史旺宏歌手想必也受到這股非暴力的革命思維影響,讓托密斯的音樂與《人權宣言》的意義前後呼應。
其中托密斯的《詩兩折》是很多男聲合唱團的熱門曲目之一,一方面是合唱團能力的試金石,再來是愛沙尼亞象徵主義詩人蘇特 (Gustav Suits, 1883-1956) 及溫德 (Marie Under, 1883–1980) 文字的獨特魅力,托密斯用聲響製造出時而奔放狂野、時而內斂深沉的明顯對比,考驗著合唱團外聲部高音的圓潤及低音的深邃。史旺宏歌手在完全音程開展至不和諧音程所堆疊的宣敘樂句中,強調文字的功能性,讓歌詞獨大,旋律及和聲幾乎透明到不存在,但又可聽到精準的表現,而建立在主音的三和弦是全曲的中心位置,用對比的力度及和聲的織度來表現聲音的立體感,強烈感受到一股渴望自由的巨浪。
此外,指揮索得柏格(Sofia Söderberg)也是一位活躍的作曲家,並且對鋼琴、管風琴、聲樂、巴洛克大提琴皆學有專精,也因此能將純男聲雕琢成細膩的聲響,她用心呵護音樂的氣韻,在平靜中流露情感,直搗音樂的核心價值,讓觀眾感受到了「頓悟」的喜悅。
而團員中有兩位作曲家的作品在音樂會中呈現,分別是傅雷德伯格的《人權家園》及達爾格倫的《戰爭不是因我而起》,充分發揮年輕自信的音樂風格,善用男聲合唱的密集和聲特性,在維持傳統的作曲技法中,營造許多聲響上自由伸展的空間,用和聲調配出「墨分五色」的層次感,用節奏推敲出歌詞的語韻,聲部之間不斷的旋轉、流動、堆疊、開展。也正因為這個團作曲人才濟濟,除了紮實的聲樂訓練外,能夠清楚的分析樂曲的結構及脈絡,絕對是他們的致勝關鍵之一。
如前述,男聲合唱的曲目安排比混聲合唱更具挑戰性,整場音樂會除了幾首托密斯作品外,再加上二十世紀作曲家們的作品及瑞典傳統民謠編曲,對於觀眾的接受度必有一定程度的挑戰,但他們堅持用歌聲征服世界,帶領大家一同開啟全新的視野,用理性的宣言交織情感的詮釋,與觀眾產生共鳴。
聯演團體淡江合唱團在這場音樂會雖是扮演「綠葉」的角色,但仍佔一定比例的「戲份」。筆者認為應可用貼近音樂會的主軸來安排曲目,畢竟淡江合唱團為混聲團,若能與純男聲團的音樂訴求前後呼應,對於音樂會的整體感必有加分作用。
那一晚在音樂廳,我們不僅見證史旺宏歌手用具啟發力、藝術性、技巧性的歌聲再次定義了生存的自由、尊嚴、平等重要性,其中的安可曲之一《來吧! 我親愛的甜心》,改編自中世紀吟遊詩人亞當‧德拉哈利(Adam de la Halle, 1237-1288)的輪旋曲《羅賓與瑪麗安的嬉戲》(Le Jeu de Robin et de Marion),除了向早期音樂致敬的意味濃厚外,編曲者薛伯 (Carl Schreiber) 在主音風格中的和聲架構,更說明了生存的意義是生而自由、平等,更有如磐石般堅不可摧的愛,勝過所有的船堅砲利。如同名為「生存」的二段體的音樂形式,在歷經分歧 (digression) 的中間樂段後翩然回歸,當主題再現時,早已昇華為「超越生存」了。
《瑞典史旺宏歌手》
演出|瑞典史旺宏歌手
時間|2017/08/02 19:30
地點|台北國家音樂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