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意和思考像冰山崩解《熊娃娃的夢》
2月
06
2017
熊娃娃的夢(夢蓮花文化藝術基金會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704次瀏覽
謝鴻文(專案評論人)

看過如果兒童劇團的戲的觀眾都會曉得,每場演出前都會有趙自強飾演的水果奶奶的一段影像當作開場,換言之,「水果奶奶」儼然一個符號象徵,標誌的不單單是一個隱藏的說書人角色而已,更像一座聯繫觀眾和如果兒童劇團之間的橋樑,因為認同水果奶奶,聽著他/她說說唱唱,再一起進入戲中世界。

《熊娃娃的夢》因為是如果兒童劇團與夢蓮花文化藝術基金會共同製作,所以水果奶奶影像的中介消失了,只剩下聲音播送念出開場白。這樣的開場雖然不算什麼大問題,但是否必要存在不能割捨呢?一直覺得台灣許多兒童劇表現形式上常有太多枝枝蔓蔓,牽絆了故事的完整和諧與精鍊程度,冗贅拖沓的設計頻繁,有時已氾濫到了讓人不耐的地步。

假使省去那段聲音開場白,幕啟燈亮直接呈現首場頗舒心宜人的舞蹈,馬上將觀眾帶入冰雪皚皚的北極情境去,讓觀眾自行將思緒和情感投入故事之中,豈不是更直接俐落些?

但是這齣戲似乎一開始就想固著在最安全的,其實也是最沒創意的兒童劇模式裡,導致表現形式和故事內容上仍存在不少毛病,我想專心將思緒和情感投入都沒辦法,會不斷被切割跳躍的敘事及不通的邏輯搞得很頭痛。戲中熊娃娃因為地球暖化,一直在尋找傳說中的樂土,可是熊娃娃的夢,為何要靠著貓頭鷹帶到人類世界去警告人們?熊娃娃與貓頭鷹的交集,沒有因果聯繫,一切顯得突然,更匪夷所思的是熊娃娃後來也能跑到人類世界,還在蓋亞的見證下,看人類悔悟,蓋亞腳下的小樹苗便突然長成大樹。熊娃娃既然可以出現在人類世界,又何須勞請貓頭鷹協助?其次,認為多種樹就能幫熊娃娃圓夢,這樣的思考太過簡陋粗率,少砍樹多種樹固然可以減緩地球暖化,減緩北極冰山加速崩解,但這僅只是其中一個方法。再說,這齣戲裡也尚未真正實踐種樹的行為,只是透過小偉他們在學校,下課時老師發給每個學生小樹苗,要他們回去種。如果是想以此為後面樹長大埋下伏筆,但這般思考還是失之簡略,每個學生拿到樹苗就會種嗎?種了就一定能順利照顧到長成大樹嗎?

當然我們也可以解釋,老師有對兒童教育就會有希望。可是既然談到教育,這齣戲其實可以再多用點心,透過更細緻的思辨之後的教育思想與行動傳遞更有力量的情節去撼動人心,而不是議題陳述只停留在一種輕浮膚淺的表層,說得不夠深刻等於沒說。可議的是還出現一堆怪角色,如蓋亞,只是蜻蜓點水般出現一下,在他身上完全看不見神蹟力量,甚至連出現的理由也薄弱得無法說服人,而且還要觀眾用傳遞象徵種子的氣球到舞台前的方式來給予熊娃娃力量,加入這老套沒創意的遊戲互動,殊不知兒童的意識一旦從戲抽離,激起的澎湃激情,是在「玩球」,不是在戲中要給熊娃娃力量啊!

又如三個壞念頭的角色:一個口頭禪「more~more~」的「不滿足」,一個動不動就生氣的「很火大」,一個對任何事都不了解的「不知道」,這三個壞念頭在戲中製造無數荒謬的情境,例如本來好好一個人,一個壞念頭跑到他身邊,那個人竟然可以瞬間變臉轉性,這樣的處理手法乍看很誇張搞笑,但是完全忽視人心理的自制能力,怎麼可能在沒有任何動機牽引下,立刻將自己的善良變成惡質?主人翁小偉一開始很特別看不見三個壞念頭(代表小偉完全善良,意識純正),三個壞念頭還跑到觀眾席找小偉(又是兒童劇的老套手法),下半場後來小偉被找到竟然也被壞念頭纏身改變心性,小偉與其他人的意志與意識何以如此脆弱可以因為壞念頭一來,做一個如雷擊般的誇張動作後就性格轉變?

人因壞念頭造成地球破壞沒錯,可是佛典《阿含經》提到「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以「諸法」形容宇宙人生一切現象,以「緣」指涉事物存在的生成原因,心念之作用生起,即是肉身五蘊感觸才得來。換言之,本來可以提升意涵至佛理哲學層次的劇本,又因為自陷在兒童劇因襲的嬉鬧框架裡,使得三個壞念頭的角色越往下看反教人啞然失笑了。

其實看得出來劇本意圖將此三個壞念頭連結到佛經所謂的「三毒」--貪嗔癡,可是「不知道」表現出來的言行舉止,講難聽一點全是在耍笨裝傻,和佛經裡言「無明」是心性迷暗,以致愚昧無知的不明事理,意義上還是有差別的。更重要的要治三毒則需實行戒定慧的功夫,可惜的是這齣戲完全遺忘在此著力,最後甚至還輕描淡寫透過小偉媽媽口中說壞念頭還是會在我們身邊云云,對壞念頭的處置既然束手無策,那麼熊娃娃的夢終究只是一場空,貓頭鷹的熱心,蓋亞的出現點化,這一切的安排也成了虛假的夢幻泡影。戲既然無力在舞台建構引發勇氣正念改變地球生態的幻覺力量,這個故事也就很難讓我們回返現實還覺得感動了。

《熊娃娃的夢》

演出|如果兒童劇團&夢蓮花文化藝術基金會
時間|2017/01/08 14:30
地點|台北市國父紀念館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裂縫 — 斷面記憶》難能可貴在此刻提出一個戰爭的想像空間,一個詩人對戰爭文本的閱讀與重新組裝,具象化為聲與光、人與詩、風與土地的行動劇場,從城市邊緣發出薄刃之光。
4月
16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
由於沒有衝破這層不對稱性的意志,一種作為「帝國好學生」的、被殖民者以壓抑自己為榮的奇怪感傷,瀰漫在四個晚上。最終凝結成洪廣冀導讀鹿野忠雄的結語:只有帝國的基礎設施,才能讓科學家產生大尺度的見解。或許這話另有深意,但聽起來實在很接近「帝國除了殖民侵略之外,還是留下了一些學術貢獻」。這種鄉愿的態度,在前身為台北帝大的台大校園裡,尤其是在前身為南進基地、對於帝國主義有很強的依賴性、對於「次帝國」有強烈慾望的台灣,是很糟糕的。
4月
15
2024
戲中也大量使用身體的元素來表達情感和意境。比起一般的戲劇用台詞來推進劇情,導演嘗試加入了不同的手法來幻化具體的事實。像是當兄弟中的哥哥為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游擊隊著想,開槍射殺敵對勢力政府軍的軍官時,呈現死亡的方式是幽魂將紅色的顏料塗抹在軍官臉上
4月
15
2024
《Let Me Fly》的音樂風格,則帶觀眾回到追月時期美國歌舞劇、歌舞電影的歡快情境,不時穿插抒情旋律作為內在抒發,調性契合此劇深刻真摯、但不過度沉重的劇本設定。
4月
12
2024
因此,當代的身體自然也難以期待透過招魂式的吟唱、紅布與黑色塑膠袋套頭的儀式運動,設法以某種傳承的感召,將身體讓渡給20年代的新劇運動,以作為當代障礙的啟蒙解答。因此,黑色青年們始終保持著的這種難以回應歷史的身體狀態,既非作為歷史的乩身以傾聽神諭,亦非將僵直的歷史截斷重新做人。
4月
11
2024
劇作前後,笙演奏家宮田真弓,始於自然聲中出現橫過三途川,終於渡過三途川後與謝幕無縫接軌。無聲無色,不知不覺,走進去,走出來。生命與死亡的界線,可能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分明。
4月
09
2024
兩個劇目分在上下半場演出,演出意義自然不單純是揭示狂言的作品,而是透過上半場年輕演員演出傳統劇目《附子》,表示傳承傳統的意味,下半場由野村萬齋演出新編劇目《鮎》,不只是現代小說進入傳統藝能,在形式上也有著揉合傳統與現代的意義。
4月
08
2024
對此,若是回歸本次演出的跨團製作計畫的起點之一,確實達到了節目單上所說的「展現臺灣皮影戲魅力」。因為,除了現代劇場的場面調度、意象經營、表演建構,我們也能在作品中看見了「序場」的傳統皮影戲熱鬧開場,也有融入敘事文本角色關係演變的新編皮影戲,兼顧了傳統與創新的美感意趣。
4月
02
2024